原文
众娇娃全名全美 各公卿宜室宜家
词曰：
亭亭正妙年，惯跃青骢马。只为种惰人，诉说灯前话。
春色九重来，香遍梅花榭。共沐唱随恩，对对看惊姹。
调寄“生查子”
天地间好名尚义【yì】之事，惟【wéi】在【zài】女子【zǐ】的【de】柔肠【cháng】认【rèn】得真，看得切【qiē】。更在海内英豪不惜己做得【dé】出，不是这班假道学伪【wěi】君子，矫情强【qiáng】为，被人容易窥其底里【lǐ】。今说罗公子【zǐ】、张公谨等住在秦叔宝家，清早起【qǐ】身，晓得【dé】朝廷不视大朝，收拾了礼仪【yí】，打帐用了早膳，同叔【shū】宝进西府【fǔ】去谒见秦王。只见潘美走到跟前，对罗公【gōng】子说道【dào】：“朝廷【tíng】昨晚传旨，差鸿胪寺【sì】正卿宇文士及并两名内监，到雷夏去特召窦公主、花【huā】二姑娘进京面圣。”罗公子【zǐ】道：“此信恐【kǒng】未必确。”潘美道【dào】：“刚【gāng】才窦公主【zhǔ】家金铃问到【dào】门【mén】上来，寻着【zhe】小的，报知他【tā】今已起身回去通报了。”叔宝道：“既【jì】如此【cǐ】，我们便道【dào】先到徐懋功兄处，探【tàn】探消息何如？”张公谨道：“弟正欲去【qù】拜他【tā】。”一行人来到懋【mào】功门【mén】首，阍人说道：“已进西府去了。”众人忙到西【xī】府来，向门【mén】官【guān】报了名，把【bǎ】礼【lǐ】物传了进去。尉迟【chí】南、尉迟北他两个官卑【bēi】职【zhí】小，只投下一个【gè】禀揭回【huí】寓去了【le】。见堂候官走出来【lái】说【shuō】道【dào】：“王【wáng】爷在崇【chóng】政【zhèng】堂，众官员【yuán】请进去【qù】相【xiàng】见。”叔宝即领张公谨【jǐn】、罗公子进崇【chóng】政堂来。叔宝【bǎo】先上台阶，只见秦王坐在胡床上，西宾【bīn】府僚一二十人列坐两【liǎng】旁，独不见徐懋功。秦王【wáng】见了【le】叔宝，忙站起来【lái】说道：“不必行礼，坐了。”叔宝【bǎo】道：“幽州府丞张公【gōng】谨【jǐn】，并燕郡王罗艺之子罗成，在下面要【yào】参【cān】谒殿下。”秦王便吩咐着他进来，左【zuǒ】右出来把【bǎ】手一招。张公谨同罗【luó】成【chéng】忙走【zǒu】上台阶，手【shǒu】执揭帖跪下【xià】。官【guān】儿忙在两人手里取去呈【chéng】上看了。
秦王【wáng】见张【zhāng】公谨仪表不凡，罗公子人材出众，甚加优礼，即便赐【cì】坐。张公谨同罗公子与众僚叙礼坐定。秦王对公谨道：“久闻张卿才能【néng】，恨未【wèi】一见，今日到此，可【kě】慰夙怀。”张公谨【jǐn】道：“臣承燕【yàn】郡王谬荐之力，殿下题拔之【zhī】恩，臣有何【hé】能【néng】，敢蒙殿下盼赏。”秦王又【yòu】对罗公子【zǐ】道：“汝父【fù】功业伟然，不意卿又生得这【zhè】般【bān】英奇卓牵，今更配这【zhè】文武全才之【zhī】女，将来事业正未可【kě】量【liàng】。”罗公子道：“臣本【běn】一介武夫，得【dé】荷天子与殿【diàn】下宠眷，臣愚【yú】父子日夕竭忠，难报万一。”秦王【wáng】道：“孤昨夜在【zài】宫中览窦女奏章，做得婉转入情，但未知其详，卿为孤【gū】细细述来。”罗【luó】公【gōng】子【zǐ】便将【jiāng】始末【mò】直【zhí】陈了一回，秦王叹道：“闺【guī】中贤女见了知己，犹彼此怜【lián】惜推让，何况【kuàng】豪杰英雄，一朝相遇，能不【bú】爱敬？”正说【shuō】时，只【zhī】见徐【xú】懋【mào】功走进来，参见了秦王，各各叙礼坐【zuò】定。秦王笑对懋功道：“佳【jiā】期在限【xiàn】，卿好打帐做新郎了【le】。”懋功【gōng】道：“昨承宇文【wén】兄差长班来叫臣去面会，方知此旨【zhǐ】，真皇恩浩荡，因罗兄佳偶亦及臣耳！”秦【qín】王道【dào】：“孤昨【zuó】日在宫，父【fù】皇【huáng】说：‘窦女奏章，疑【yí】出【chū】自尊阃之手，’因问【wèn】孤【gū】为何卿【qīng】尚【shàng】未成婚，孤奏说卿恐先【xiān】朝宫人，不【bú】便私纳【nà】，尚要题请，故父皇趁【chèn】便代卿召来完娶。”懋【mào】功【gōng】离坐【zuò】如【rú】飞谢道：“皆赖殿下包容。”秦王就留张公谨、罗公子、懋功、叔宝到后【hòu】苑，赐以【yǐ】便宴，按下不题。
再说花又兰住在窦线娘家，时值春【chūn】和景明【míng】，柳舒【shū】花放，袁紫烟叫青琴跟了，与花又兰【lán】同军到女贞庵来。贞【zhēn】定报【bào】知【zhī】，四位夫人出来接了进去，促膝【xī】谈心。秦夫人【rén】道：“我【wǒ】们这几个【gè】姊【zǐ】妹，时常聚【jù】在一块，只【zhī】恐将来聚少【shǎo】离【lí】多【duō】，叫我【wǒ】们如何消遣【qiǎn】？”袁紫烟道【dào】：“花窦二妹纶音一下，势必就要起身，我却在此。”狄夫人笑道：“袁妹说甚话来？徐【xú】郎见【jiàn】在京【jīng】师，见罗郎上表求婚，徐【xú】郎非负心人，自然见猎心喜，亦必就来娶你【nǐ】。”花又兰【lán】道：“窦家姐姐量无推敲，我却无人管【guǎn】束，当伴四位贤姊姊【zǐ】焚香灌花，消磨岁月。”夏夫人【rén】道：“前日【rì】疏【shū】上【shàng】，已见【jiàn】窦妹深心退让之意，我【wǒ】猜度【dù】窦妹还有推【tuī】托，你却先走在正案上了。”花又兰道：“为【wéi】何？”夏夫【fū】人道【dào】：“窦妹天【tiān】性至孝，他父亲【qīn】在【zài】山东时，常差人送衣服【fú】东西去问候【hòu】，怎肯轻易抛撇了，随罗郎到幽州去？设【shè】有圣旨下【xià】来【lái】，他【tā】若无【wú】严父【fù】之命，必不肯【kěn】苟从，还要变出【chū】许【xǔ】多话【huà】来。”袁紫【zǐ】烟道：“这话也【yě】猜度得是的。”花【huā】又兰问道：“这隐灵山从这里去有【yǒu】多【duō】少路？”李夫人道【dào】：“我庵中香工【gōng】张老儿是那【nà】里【lǐ】出身【shēn】，停回妹去问他，便知端的。”
过了一【yī】宵，众夫人多起身，独不【bú】见了花又【yòu】兰。原来又兰听见【jiàn】众人说，窦线娘必要父【fù】命，方肯允从。他便【biàn】把几钱银子赏与香工，自己打扮走差的模【mó】样【yàng】，五更【gèng】起身，同香工【gōng】往【wǎng】隐灵【líng】山去了。众夫人四下找寻【xún】，人【rén】影俱无，忙寻香工，也不见了。袁紫【zǐ】烟道：“是了，同你的香工【gōng】到山中【zhōng】去见【jiàn】窦建德了。”李夫人道：“他这【zhè】般【bān】装束，如何去【qù】得？”紫烟道：“你们不晓得他，他常对我【wǒ】说，我这副【fù】行头【tóu】，行【háng】动带在身边的，焉知他昨【zuó】日没有带来？”众人忙到【dào】内房查【chá】看【kàn】，只见衣包【bāo】内一副女衣【yī】并【bìng】花朵【duǒ】云鬟，多收拾【shí】在内，众人见了，各各【gè】称奇道：“不意他小小年纪【jì】，这般胆【dǎn】智，敢作【zuò】敢为。”袁紫烟心下着【zhe】了急，忙回去报知窦线娘【niáng】。
再说花又【yòu】兰同香【xiāng】工张【zhāng】老儿走了几日，来到隐灵山，见一个长大和尚【shàng】，在那里锄地。张老儿便问道：“师父，可【kě】晓得巨德【dé】和尚可在洞中么？”那和尚放【fàng】下锄头，抬头一看，便问道：“你是那里来的？”那老儿答【dá】道【dào】：“是雷夏来的。”那和尚道：“想是我家公【gōng】主差来【lái】的么？”花又兰忙【máng】答道：“我们是贾润甫爷差来的【de】，有话要见王爷。”那和尚【shàng】应道：“既如此，你们随我来【lái】。”原【yuán】来【lái】那僧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孙安祖【zǔ】，法【fǎ】号巨能【néng】，随他到石室【shì】中【zhōng】来，见后面三间大【dà】殿，两【liǎng】旁六七【qī】间草庐。孙安祖【zǔ】先进去说了，窦建德出【chū】来，俨然是一个善知识的模样。花又【yòu】兰见了，忙要打【dǎ】一半跪下去【qù】，建德如飞【fēi】上前搀住道：“不【bú】必行此礼，贾爷近况好么【me】？烦你【nǐ】来有何【hé】话说？”又兰【lán】道：“家爷托赖，今因幽【yōu】州燕【yàn】郡王之子到雷夏来【lái】，一为吊唁曹娘【niáng】娘，二为公主姻事，要【yào】来行【háng】礼娶去。公主因未曾禀明王【wáng】爷，立志不肯允【yǔn】从，自便草疏上达当【dāng】今国母去了【le】。家爷【yé】恐公【gōng】主是个孝女【nǚ】，倘或圣旨【zhǐ】下【xià】来，一时【shí】不肯从权，故家爷不及写书，只叫小的持【chí】公主的本稿来呈与王爷【yé】看，求王爷的法驾，速归墓庐，吩【fēn】咐一句，方得事妥。”建【jiàn】德接疏稿去【qù】看了【le】一遍道：“我已出家弃【qì】俗，家中之事，公【gōng】主自为主之【zhī】，我【wǒ】何苦又去管他？”花【huā】又兰道：“公主【zhǔ】能于九【jiǔ】重前，犯颜进谏，归来营【yíng】葬守庐，茕茕【qióng】一女【nǚ】，可谓明【míng】于【yú】孝义矣。今婚姻大事，还【hái】须王爷主之；王【wáng】爷一【yī】日不【bú】归，则【zé】公主终【zhōng】身一日不【bú】完。况【kuàng】如【rú】此孝义之女【nǚ】，忍使终老【lǎo】空闺，令彼叹红颜薄命【mìng】乎？此愚贱之不可解者【zhě】也【yě】！”建德见【jiàn】说，双眉顿蹙，便道【dào】：“既【jì】如【rú】此说，也罢，足下在这里【lǐ】用了【le】素斋【zhāi】，先去回覆贾【jiǎ】爷，我同【tóng】小徒下山【shān】来便了。”花又兰【lán】想道：“和尚庵中，可是女子过得夜的？”便道：“饭是我们在山下店中用过，不敢有【yǒu】费香积。如今我们先去了，王爷作速来罢，万【wàn】万不【bú】可迟误。”建德【dé】道：“当初我尚【shàng】不肯【kěn】轻诺，何况【kuàng】今日焚修戒行，怎肯打一诳语？明日就下山便了。”又兰见说【shuō】，即辞别下山，赶【gǎn】到店中，雇了脚力，晓行【háng】夜宿，不觉又是三【sān】四【sì】日【rì】。
那日在路天色傍晚，只见濛濛细雨飘将下来，又兰道：“天雨了【le】，我【wǒ】们赶不及【jí】客【kè】店【diàn】安歇，就在这里借【jiè】一个【gè】人家歇了罢。”张香工把手指道：“前面【miàn】那【nà】烟起处，就是人家，我们赶【gǎn】上一步就【jiù】是。”两【liǎng】人赶【gǎn】到村中，这村虽是荒凉，却有【yǒu】二三十家人户，耳边闻得小学【xué】生【shēng】子【zǐ】读书之【zhī】声。二【èr】人下【xià】了牲口【kǒu】，系好了。香工便推进那门里去【qù】，只【zhī】见七八个蒙童，居中【zhōng】有一个三十左右【yòu】的【de】俊俏妇人，面南而【ér】坐，在那里教书。那妇人看见，站【zhàn】身来【lái】说【shuō】道：“老【lǎo】人家进我门来，有何话说？”香工道：“我们是探亲【qīn】回【huí】去的，因天雨【yǔ】欲借尊府权宿一【yī】宵。”那妇人道：“我们一家多是寡【guǎ】居，不便留客，请往别【bié】家去罢。”又兰在门外【wài】听见【jiàn】，心中【zhōng】甚喜，忙推进门来说道：“奶【nǎi】奶【nǎi】不必【bì】见拒，妾亦是女流。”那妇人【rén】见是【shì】一个标致后生【shēng】，便变脸发话道：“你这个人钻进来，说甚混话，快些出去便休。不然，我叫地方来把你送到官府那边去，叫你不好意思。”
正说时，只见又走【zǒu】出两【liǎng】个娉娉【pīng】的【de】妇【fù】人来【lái】，花又兰见【jiàn】了，忙将靴子脱下，露出一对金【jīn】莲，众妇人方信是真，便请【qǐng】到里【lǐ】面去叙礼坐定，彼此说明来历【lì】。原来这三个妇【fù】人，就是隋宫降阳院贾、迎晖院罗、和【hé】明【míng】院江三【sān】位夫人。当【dāng】隋亡【wáng】之时，他们三【sān】个合伴逃走【zǒu】出【chū】来，恰好这里遇【yù】着贾【jiǎ】夫【fū】人的【de】寡嫂殷氏，因【yīn】此江、罗二夫【fū】人，亦附【fù】居于此。可怜当时【shí】受用繁【fán】华，今日忍着凄凉景况，江、罗以针指度日。贾夫人深通翰墨，训几个蒙童，倒也无甚烦恼。今日恰逢花【huā】又兰说来【lái】，亦是同调中人，自古说【shuō】：惺【xīng】惺惜【xī】惺惺。一朝【cháo】遇【yù】合，遂成知己【jǐ】。过了一宵，明早花又兰要辞别【bié】起行，三位【wèi】夫人那里肯放。贾夫人笑道【dào】：“佳期未促，何【hé】欲去之速【sù】？再求屈【qū】住一两天【tiān】，我们送你到女贞庵去【qù】，会一会四【sì】位夫人，亦见当年姊妹【mèi】相叙之情。”又兰【lán】没奈何，只得先打发香工回庵去。
却说窦线娘【niáng】因袁紫烟归来，说花又兰到【dào】隐灵山【shān】去了，心【xīn】中想道：“花妹【mèi】为我驰驱【qū】道路，真情实【shí】义，可谓深矣【yǐ】尽矣！但不知我父亲主意如何，莫要连他走往别处去了，把这【zhè】担子让我一个【gè】人挑。”心中甚是【shì】狐疑。忽【hū】一日，只【zhī】见吴【wú】良、金铃回【huí】来，报说：“疏礼【lǐ】已托鸿【hóng】肿正卿宇文爷【yé】，转送昭仪，呈上窦娘【niáng】娘收讫。恰【qià】好罗公子随后到来，虽尚未面圣，本章已上。朝廷即差宇文爷同【tóng】两【liǎng】个内【nèi】监来召公主【zhǔ】与花【huā】姑娘进京【jīng】见赐婚。故此我们光赶【gǎn】回【huí】来，差官【guān】只怕【pà】明后日【rì】要到【dào】了，公主也须打点打点【diǎn】。”窦线娘道：“前日花【huā】姑【gū】娘到庵里【lǐ】去拜望四【sì】位【wèi】夫【fū】人【rén】，不【bú】知为【wéi】甚反同香工到山中王爷【yé】那里【lǐ】去了？”吴良道：“倘【tǎng】然明日天使到来，要【yào】两位出去接【jiē】旨，花姑娘【niáng】不回，怎样回答【dá】他们？”又见门上进【jìn】来禀道：“贾【jiǎ】爷刚才来说【shuō】，天使明【míng】后日必【bì】到雷【léi】夏，叫公【gōng】主作速收拾行装【zhuāng】，省得临期忙迫【pò】。”线娘道：“若无父命【mìng】，即【jí】对天【tiān】廷亦有推敲。”
正说时，又见【jiàn】一个女兵【bīng】忙跪进来报说道：“王爷回来了。”公主【zhǔ】见说，喜【xǐ】出望外【wài】，忙出去接了进来，直至内房，公主跪倒膝前，放声【shēng】大【dà】哭。建德办党伤【shāng】心泪下，便【biàn】双手捧住道：“吾儿起来，亏你孝义多谋，使汝父【fù】得【dé】以放【fàng】心【xīn】在山焚修【xiū】。今日若【ruò】不为你终【zhōng】身大【dà】事，焉肯再入城市【shì】？你起来坐了，我还【hái】有话问你。”线娘拭了【le】泪坐下，建德道：“前日圣上倒【dǎo】晓得你许配罗郎【láng】，使我一时难于措词【cí】，不知此姻【yīn】从何而起。”线【xiàn】娘将马上定【dìng】姻【yīn】前后情由，直陈了【le】一遍。建德【dé】道：“这【zhè】也【yě】罢了，罗艺原是先【xiān】朝大将，其子罗成，年少英豪【háo】，将来袭父之职，你是一品夫人【rén】，亦不辱没你。但可惜花木兰好【hǎo】一个女【nǚ】子【zǐ】，前日【rì】亏他同你【nǐ】到【dào】京【jīng】面圣，不意尽节而亡。但【dàn】其妹又兰，为【wéi】什么也【yě】肯【kěn】替你奔驰【chí】，不知怎样【yàng】个女子？”线娘道：“他已到【dào】山中来了，难道父亲没有见他？”建德【dé】道：“何尝有什么女【nǚ】子来？只【zhī】有贾【jiǎ】润甫差来的【de】一个伶俐小【xiǎo】后【hòu】生【shēng】，并一个老头儿，也【yě】没有【yǒu】书【shū】札，只有你的上闻【wén】疏稿把与我【wǒ】看【kàn】了，我方信是真的。”线娘道：“怪道儿的疏稿【gǎo】，放在【zài】拣装【zhuāng】内不见了，原【yuán】来是他有心取【qǔ】去，改【gǎi】装【zhuāng】了来见【jiàn】父亲。”建德道：“我【wǒ】说役使之人，那能有这样言词温【wēn】雅，情意恳切【qiē】？”线娘道：“如今【jīn】他想是同父亲来了，怎么【me】不见？”建德道【dào】：“他【tā】到【dào】山中见了我一面，就回来的，怎【zěn】说不见？”线娘道：“想【xiǎng】必他又到庵中去了。”叫金【jīn】铃：“你到庵中去，快些【xiē】接了花姑【gū】娘回来【lái】。”建德思孙【sūn】安【ān】祖在外面去了，忙【máng】走出来。线娘又叫人去请了【le】贾【jiǎ】润甫来，陪父亲与孙安祖闲谈。
到了黄【huáng】昏时候，只见金【jīn】铃回来说道：“花姑娘与香工总没【méi】有归庵。”线【xiàn】娘【niáng】见说，甚是【shì】愁烦。到了明日晚间，村中【zhōng】人喧传【chuán】朝廷【tíng】差官下【xià】来，要召【zhào】公主去，想必明日【rì】就有官【guān】儿【ér】到村中来了。果然后日【rì】午【wǔ】牌时候，齐【qí】善行【háng】陪了宇文士及与两个太【tài】监，皆【jiē】穿【chuān】了吉【jí】服【fú】，吆吆喝喝，来到墓所。建德与孙安祖不【bú】好出去【qù】相见，躲在一室。线娘忙请贾润甫接进中堂，齐善行吩咐役【yì】从快排【pái】香案【àn】，一个老【lǎo】太监对着齐善行道：“齐【qí】先【xiān】儿，诏书上有三位夫人，还是【shì】总【zǒng】住在这里【lǐ】一块儿【ér】，还是另居？”贾【jiǎ】润甫问【wèn】道：“不知是那三位？”那中年的太【tài】监答道：“第【dì】一【yī】名是当今娘【niáng】娘认为侄【zhí】女【nǚ】的公主【zhǔ】窦线【xiàn】娘【niáng】；第二【èr】名【míng】是花又兰；第三名是徐【xú】元【yuán】帅的【de】夫人袁紫烟。”贾【jiǎ】润甫见说【shuō】，心中【zhōng】转道：“懋功兄也是朝廷赐他完婚了。”便答【dá】道：“袁紫烟就住在【zài】间壁，不妨请过来一同开读便了【le】。”即叫金铃去请袁夫人到来。紫烟晓得，忙打【dǎ】扮停【tíng】当，从墓旁小门里进去，青琴替线娘除去素衣，换装好【hǎo】了，妇女【nǚ】们拥着出【chū】来。他两个【gè】住过宫【gōng】中【zhōng】的，那【nà】些体统仪制，多是晓得的。宇文士及请【qǐng】圣旨出来【lái】开读了，紫烟与线娘起来，谢了官【guān】儿们【men】。
那老太监把袁【yuán】紫烟仔细一看【kàn】，笑道：“咱说那里有这【zhè】样同名同【tóng】姓的【de】，原【yuán】来就是袁贵人夫【fū】人【rén】。”袁紫烟也【yě】把两个内【nèi】监一认，却是当年承奉显仁宫的老太监姓张，那一个是承【chéng】值花萼楼【lóu】的小【xiǎo】太监姓李，袁紫烟【yān】道：“二【èr】位公公一向纳【nà】福，如今新【xīn】皇帝【dì】是必宠眷。”张【zhāng】太监答道：“托赖粗安。夫【fū】人是晓得咱们【men】两个是【shì】老实【shí】人，不会鬼混，故此新【xīn】皇爷亦甚青目。今袁夫人归了【le】徐老先，正好通家往来。”齐善行【háng】道：“老公公【gōng】，那徐老先也是个四海【hǎi】多情的呢！”张太【tài】监【jiān】笑道：“齐【qí】先儿，你不晓得【dé】咱们内官儿到人家去，好像出家的和尚道【dào】士，承【chéng】这些【xiē】太【tài】太们总不避忌。”李太【tài】监道：“圣旨上面有三位夫人【rén】，刚才先进去的想是【shì】娘娘认为侄女的窦公主了，怎么花夫人不【bú】见【jiàn】？”宇文【wén】士【shì】及【jí】道：“正是在这里，也该【gāi】出来【lái】同接旨【zhǐ】意才是。”袁紫烟【yān】只得答道【dào】：“花夫人是去望一亲戚，想必也【yě】就回来【lái】。”说完【wán】走了进去。
从人摆下酒席，众官儿坐了，吃了【le】一回【huí】酒，将要撤席。只听得外面窦家的人说道：“好了，香【xiāng】工回【huí】来了，花【huā】姑娘呢【ne】？”张【zhāng】香工道：“他【tā】还有一两日回【huí】来，我来覆声公【gōng】主。”众家人道：“你这老人家【jiā】好【hǎo】不晓【xiǎo】事，众【zhòng】官府坐在【zài】这里，立等他接旨【zhǐ】，你却说这【zhè】样自【zì】在话儿。”贾润甫听【tīng】见，对家人说道【dào】：“可【kě】是张香工回来了，你去叫他【tā】进来【lái】，待【dài】我问他。”从人忙去扯【chě】那【nà】香工进来。贾润【rùn】甫道【dào】：“你同花姑【gū】娘【niáng】出【chū】门，为何【hé】独【dú】自回来？”香工道：“前日下山转来，那日傍【bàng】晚【wǎn】，忽遇天而难行，借一个殷【yīn】寡妇家歇宿。他家有三个女人，叫什么【me】夫人的【de】，死【sǐ】命留住。叫我先回【huí】，过两三日，他们送花【huā】姑娘归【guī】庵。”张太监【jiān】见【jiàn】说便道：“就是这个老头【tóu】子同花夫人【rén】出【chū】门的么？”众【zhòng】人答道：“正是。”张太监道【dào】：“你【nǐ】这老头子好【hǎo】不晓事，这是朝廷的【de】一位钦【qīn】召夫人。你却【què】是【shì】骗他到那里去了，还在这【zhè】里说这样没【méi】要紧的话。孩子【zǐ】们【men】与我好【hǎo】生带着，待咱们同他去缉访，如找不着【zhe】，那老儿就是该死。”三四个小【xiǎo】太监，把张香工一条【tiáo】链子扣了出去【qù】，那老儿吓得鼻涕眼【yǎn】泪【lèi】的【de】哭【kū】起来。线娘见得了，便叫【jiào】吴良将五钱银子，赏与香工。又将【jiāng】一两银子，付他做【zuò】盘缠【chán】。叫吴良同张香工吃了【le】饭，作速起身，去接【jiē】取花【huā】姑娘回来。张太监道【dào】：“宇文老先，你同【tóng】齐先儿到【dào】县里寓【yù】中去，咱同那老儿去寻花夫人【rén】。”宇文【wén】士【shì】及道：“花夫人自然这里去【qù】接回，何【hé】劳大驾同往？”那老太监【jiān】向宇文士及【jí】耳【ěr】上说了几句，士【shì】及点点头儿，即【jí】同善行先别起身。张、李二【èr】太监【jiān】同香工【gōng】出【chū】门，线娘又把十【shí】两银子付与吴良【liáng】一路盘【pán】费，各各上【shàng】马而【ér】行。
且说花又兰【lán】，在殷寡妇【fù】家住了两三【sān】日【rì】，恐怕朝廷有旨意下来【lái】，心【xīn】中【zhōng】甚是【shì】牵挂，要辞别起身【shēn】。无奈三位夫人留住不【bú】放。那【nà】日正要辞【cí】了上路。只听【tīng】得【dé】外面马嘶声【shēng】响，乱打进来，把几个书童多已散了，贾夫人忙出来问道：“你【nǐ】们是些什么人，这般【bān】放【fàng】肆？”那【nà】香【xiāng】工【gōng】忙【máng】走进来道：“夫【fū】人，花姑娘住在这里几日，累我受了多【duō】少气，快请出来去罢！”贾夫【fū】人道：“花姑娘【niáng】在这里，你们好好的接他回去便了【le】，为甚【shèn】这般罗唣起【qǐ】来？”那二太【tài】监【jiān】早已【yǐ】看见【jiàn】便【biàn】道：“又是个认得的，原来众夫【fū】人多在这里，妙极妙【miào】极。”贾夫人【rén】认得是张、李二【èr】太【tài】监，一时【shí】躲避不及。只得上前相见，大【dà】家诉【sù】说衷肠，贾夫【fū】人不觉垂【chuí】泪悲泣。张【zhāng】太监道：“如【rú】今几【jǐ】位夫人在此？”贾夫人道：“单是罗夫人【rén】、江夫人【rén】连我，共姊妹三人【rén】，在此过活。”张太监道：“极好的了，当今【jīn】万【wàn】岁爷【yé】，有【yǒu】密旨着【zhe】咱们寻访十【shí】六院夫人。今日【rì】三位【wèi】夫人造化，恰好遇着，快快收拾，同咱们进京【jīng】去罢。那二位夫人也请出来相见。”吴良在旁说道：“花姑娘亦烦夫【fū】人说声，出【chū】来一同见了两位公公。”不一【yī】时【shí】江、罗二夫人同花又兰出来见了。大家叙了寒温，随【suí】即进【jìn】房私议道：“我们住在【zài】这里，总不了局，不【bú】如趁这颜色未衰【shuāi】，再去混他几年。何苦在【zài】这里【lǐ】，受【shòu】这些【xiē】凄风苦雨。”主意已【yǐ】定，即收拾了细【xì】软，雇了两个车儿。三位夫人【rén】并花【huā】又兰，大家别了殷寡【guǎ】妇，同二太监登程。
行了三四日，将近【jìn】雷【léi】夏【xià】，两【liǎng】太监带着江、罗【luó】、贾【jiǎ】三夫【fū】人到齐善行署中去了【le】。吴良与香工【gōng】另【lìng】觅车儿【ér】，跟花又兰到窦公主家。收拾【shí】停当，袁紫烟【yān】安慰【wèi】好【hǎo】了杨【yáng】小夫人与馨儿，亦到公主家来。齐善行又差人来催促了起程。线娘嘱父亲与孙安祖料理家【jiā】事，回山中去。叫【jiào】吴【wú】良、金铃跟了，哭【kū】别出门。女【nǚ】贞庵四【sì】位夫人，闻【wén】知内监有江【jiāng】、罗、贾三夫人之事。不敢来送【sòng】别，只差香工来致意。那【nà】边宇文【wén】士及与两内【nèi】监并江、罗、贾三夫人，亦【yì】起身在路取齐。齐善行【háng】预备下五六乘骡轿，跟随【suí】的多是【shì】牲口。不上一月，将近【jìn】长安。张公谨同罗公【gōng】子【zǐ】、尉【wèi】迟南兄【xiōng】弟【dì】，住在秦叔宝家，打听【tīng】窦公主【zhǔ】们到来，正要差人去接【jiē】，只见【jiàn】徐懋【mào】功进【jìn】来说道：“叔宝兄，罗兄宝【bǎo】眷与【yǔ】贱眷快到了。还是弄一个公馆【guǎn】让他【tā】们住，还【hái】是【shì】各人竟接入自己家【jiā】里？”叔宝道：“窦【dòu】公【gōng】主【zhǔ】当年【nián】住【zhù】在单二哥【gē】家里，与【yǔ】儿媳爱莲小【xiǎo】姐曾结为姊妹，今亲母【mǔ】单二嫂又【yòu】在弟家【jiā】，他们数年【nián】阔别，巴不能够相叙【xù】片时，何不同尊阎一齐接来，不过一两天，就【jiù】要面圣完婚，何必【bì】又去寻什么公馆？”懋功见说，忙别了【le】到【dào】家，即【jí】差几十名【míng】家【jiā】将，一乘大轿，妇女数【shù】人，叫他们上去伺候。罗公【gōng】子亦同张公谨、尉迟南、尉【wèi】迟北、秦怀玉许多从人，一路去迎接。
说宇文士及同二【èr】太监【jiān】载【zǎi】了许多【duō】妇【fù】女，到了【le】十里长【zhǎng】亭。只见许多轿马来迎，便叫前后【hòu】车辆【liàng】停住。罗【luó】公子与张【zhāng】公谨等上前来慰劳了一【yī】番。张公谨说：“城【chéng】外难停车骑，两家家眷暂借秦叔宝【bǎo】兄华居，权宿一宵，明日面圣【shèng】后，两家各自迎娶。”宇文士及点头唯唯【wéi】。时【shí】金铃、潘美站在一处【chù】，说了许多话，金【jīn】铃就请公主【zhǔ】与【yǔ】又兰在骡轿里出来。线【xiàn】娘见【jiàn】罗公子远远【yuǎn】在马上站着，好一个人品，心中转道：“惭愧我窦线【xiàn】娘，得配此子，也【yě】算【suàn】不辱【rǔ】没的【de】了。”比前推让之心，便觉相【xiàng】反。上了一乘大轿，花又【yòu】兰也【yě】坐了一乘官轿，许多人跟随如飞的去了【le】。徐家家将【jiāng】也接【jiē】着了袁夫人，三四个妇【fù】女【nǚ】如飞上前【qián】扶出来，坐了官轿，簇拥着去了。两太监道：“那三位夫人，暂停【tíng】在【zài】驿馆中，待咱们进宫覆命了【le】，然后来请你们去。”说了，即同【tóng】宇文士及入城，途遇秦【qín】王，秦王问了些说话。因【yīn】王世充徙蜀，刚【gāng】至定州复叛，正【zhèng】要面圣，便同三人进朝。晓得唐帝同窦娘娘、张尹二妃【fēi】、宇文【wén】昭仪，在御苑中【zhōng】玩花【huā】，齐到苑【yuàn】中，四人上前【qián】朝【cháo】见了。张【zhāng】太【tài】监将窦线【xiàn】娘、袁【yuán】紫烟行【háng】藏【cáng】，直找寻至【zhì】花【huā】又兰，却遇着【zhe】隋朝的江、罗、贾三位夫人，一一【yī】奏闻。唐帝见【jiàn】说【shuō】，喜动天【tiān】颜【yán】，便问道：“那【nà】三个官妃【fēi】，年【nián】纪多少【shǎo】？”窦【dòu】后道【dào】：“此皆亡隋之物，陛【bì】下叫他们【men】弄来，欲何【hé】所之？”张太【tài】监【jiān】见窦后话头不好，便随【suí】口答道：“当年许【xǔ】廷辅【fǔ】选他们进宫【gōng】，都只十【shí】六七岁，如今算上正三旬左右，但是【shì】这【zhè】三个比那【nà】几院颜色【sè】，略觉次【cì】之。”张妃笑道：“今陛下召他们来【lái】，也须造起一座【zuò】西苑【yuàn】来，安【ān】放【fàng】在里边，才得畅【chàng】意【yì】。”唐帝见他们词【cí】色上面【miàn】有【yǒu】些醋意，便改口道：“你们不消费心，朕【zhèn】此举非为自己【jǐ】，有个主意在此【cǐ】。”因问秦王：“在【zài】廷诸臣，那几个没有妻室【shì】的？”秦王答道：“臣儿但知【zhī】魏征、罗士信、尉【wèi】迟恭、程知节，皆【jiē】未曾娶【qǔ】过妻室的【de】。”窦后问二太监道：“窦【dòu】家女儿【ér】与【yǔ】花【huā】又兰、袁紫烟今在那里？”张【zhāng】太监道：“这三个俱在【zài】秦琼【qióng】家【jiā】，那三个是【shì】在驿中。”宇文昭仪道：“窦线娘既为娘娘【niáng】侄女【nǚ】，何不先召他们三【sān】个进苑【yuàn】来见？”唐帝就命【mìng】李【lǐ】太监【jiān】，立召窦、花、袁三女见驾，那李太监【jiān】承办去了。秦王【wáng】将王世充在【zài】定州复叛【pàn】奏闻，唐帝道：“逆贼负恩若此【cǐ】，即【jí】着彼处【chù】总管【guǎn】征剿。”
不一时，只见【jiàn】李太监【jiān】领【lǐng】着三个女【nǚ】子【zǐ】进来，俯伏【fú】阶下，朝见了唐帝，叫他们平身。线【xiàn】娘又走近【jìn】窦【dòu】后【hòu】身边，要拜将【jiāng】下去【qù】，窦后叫【jiào】宫奴搀【chān】了起来道：“刚才朝【cháo】见【jiàn】过【guò】了，何必又【yòu】要多礼？”唐帝【dì】看【kàn】那三个【gè】女子【zǐ】，俱是端庄沉静，仪【yí】度安闲，便道：“你【nǐ】们三个，一是孝女【nǚ】，一是义女，一是才女【nǚ】，比众不【bú】同。”叫【jiào】宫【gōng】人取【qǔ】三个锦墩【dūn】来，赐【cì】他们坐了。窦后对线【xiàn】娘道：“前【qián】日又承【chéng】你送礼物来，我正要寻【xún】些东西来赐你，因万岁就有【yǒu】旨召你们【men】到京，故此【cǐ】未曾。”线【xiàn】娘【niáng】道：“鄙【bǐ】亵之物【wù】，何足当圣母挂齿？”窦后道【dào】：“你的孝勇，久已著名，不【bú】意奏【zòu】章又如此才华。”唐帝笑道：“但是【shì】你【nǐ】疏上边，逊让他人，能无【wú】矫情乎？”线娘跪下【xià】奏道：“臣妾实出本怀，安敢【gǎn】矫【jiǎo】情？当【dāng】年罗成初次写书【shū】与秦琼，央单雄信与臣父求亲，被臣妾窥见，即将原书改荐单雄信女爱莲与【yǔ】罗成，不意单女已许配秦琼之子怀玉，故使罗成复寻旧盟。”唐帝【dì】道：“这也罢【bà】了，只是你说花又兰与【yǔ】罗成联【lián】床共席，身未沾染，恐难尽信。”线娘【niáng】道：“此【cǐ】是【shì】何等事，敢在至尊前乱道，惟望万岁娘娘命宫人验【yàn】之，便明二人心迹矣。”窦后道：“这也不难。”就对宫【gōng】奴【nú】说道：“取我的【de】辨玉【yù】珠来。”
不一时宫奴取到，窦后叫花又【yòu】兰近身，将圆溜溜光灿灿的【de】一【yī】件东西【xī】，向又兰【lán】眉间熨了三四熨【yùn】；又兰眉毛紧【jǐn】结，无【wú】一毫散乱。窦后叹【tàn】道：“真【zhēn】闺女也【yě】！”唐【táng】帝对【duì】花又【yòu】兰叹【tàn】道：“你这妮子，倒是个忍心人，幸亏罗【luó】成【chéng】是君子；若【ruò】他人恐【kǒng】难瓦全【quán】，今【jīn】以两佳人归之，亦不枉矣。”又兰见说，如飞走下【xià】来谢恩，惹得窦【dòu】后、秦【qín】王与众宫人多笑起来。唐帝又【yòu】对袁紫烟道：“袁【yuán】妃【fēi】子擅天【tiān】人之学，今归徐【xú】卿，阃【kǔn】内【nèi】阃外，皆【jiē】可为国【guó】家之一助。”因差张【zhāng】太【tài】监速到【dào】驿中，宣隋宫【gōng】三妃【fēi】子；又【yòu】差内监速召魏【wèi】征、徐世【shì】勣【jì】、尉迟恭、程知节【jiē】进苑。又差李内监去宣罗成、秦琼，并伊子怀玉、媳单爱莲见驾。又吩咐礼部【bù】官，速备花红十三副，鼓乐六班。
吩咐毕【bì】，唐帝即同秦王到偏殿坐下。只见魏征、徐世勣、尉迟【chí】恭、程知节四臣先进殿来朝见【jiàn】了【le】，唐【táng】帝道：“徐【xú】卿室【shì】人【rén】已召来了【le】。朕思文王之政【zhèng】，内无【wú】怨女，外无【wú】旷夫，予独何【hé】人，而【ér】使有功大臣，尚中馈久虚【xū】耶！故差内监觅【mì】隋宫三位丽人，趁今日【rì】良辰，三【sān】人各人拈阄，天缘自定。”魏征、尉迟【chí】恭、程知【zhī】节【jiē】齐跪【guì】下去道：“臣等一身【shēn】努力，难报皇恩万一【yī】；况四海未靖，何敢【gǎn】念及室家？”唐帝【dì】道：“圣经云：家【jiā】齐而后国【guó】治，国治而后【hòu】天下平。”秦王道【dào】：“这是父王教化【huà】无【wú】私，与【yǔ】众偕乐之意，诸卿无【wú】得因辞。”唐帝叫宫人取一个宝瓶【píng】，将【jiāng】江、罗、贾【jiǎ】三位名字写在纸上，团成圆儿，放在瓶内，叫魏、程、尉迟三臣，对天祷祝【zhù】，将银【yín】箸揭起【qǐ】，恰好魏征拈了贾夫人，尉迟恭拈着了罗【luó】夫【fū】人，程知节拈【niān】着了江夫人，三臣各谢【xiè】恩。只见张太监【jiān】领了三【sān】位夫人【rén】进来【lái】朝见，唐帝问道：“那个是【shì】贾素贞？那个是罗小【xiǎo】玉？那个是江涛？”三夫人各上前应了，唐帝对三臣道：“这三个佳人，虽【suī】非国色，而体态【tài】幽【yōu】妍，三卿勿【wù】遽【jù】忽【hū】之。三妃【fēi】且进【jìn】内见了娘【niáng】娘出来，同谐花烛【zhú】。”宫人领三位夫人【rén】进【jìn】去【qù】了。
又【yòu】见【jiàn】秦琼领了儿子【zǐ】怀玉、媳妇爱莲，上【shàng】前来朝【cháo】见。对唐帝【dì】见了秦琼【qióng】，分外优礼，便道：“爱卿父子平身。”因【yīn】指【zhǐ】爱莲道：“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你【nǐ】媳妇单氏【shì】，可曾结漓否？”叔【shū】宝应道：“尚未。”唐帝见此女梨花【huā】白【bái】面，杨柳纤腰，香【xiāng】尘【chén】稳重，居然【rán】大【dà】家【jiā】，便赞道：“好个【gè】女子。”即叫近侍亦引【yǐn】去见窦后。又对【duì】叔【shū】宝道：“刚才【cái】窦线娘说，曾与汝媳结【jié】为【wéi】姊妹，先有书荐此女与【yǔ】罗成【chéng】，此言有之乎？”叔宝答道：“当初窦女改了【le】罗成的书附来，臣【chén】儿已许婚单氏【shì】，因臣与单雄信有生【shēng】死【sǐ】之交，不敢背盟，故以子许之。”唐【táng】帝道：“卿于得配【pèi】此女【nǚ】，可称佳儿佳妇矣【yǐ】，为何尚未成婚？”叔宝答道：“因儿媳【xí】单爱莲，立【lì】意要归家【jiā】营葬【zàng】父亲，然后完婚。”唐市道：“这也难得，朕今做主，趁【chèn】众缘齐偶，赐汝子完【wán】婚，满月后赐【cì】归【guī】殡葬其父【fù】。”对近侍道：“窦线娘给二【èr】品【pǐn】冠带【dài】，诸女俱给【gěi】四品冠【guàn】带，快去宣【xuān】他们出来，莫负良辰【chén】，好去共谐花烛。”
近侍进去领了七【qī】个【gè】女【nǚ】子出来，唐帝先【xiān】叫魏【wèi】征、徐世勣、尉迟恭、程知节同袁、贾、江、罗四夫人成对站定，踢了花红【hóng】。四对夫妇【fù】谢【xiè】了恩，就有鼓乐迎出苑去。第二【èr】起就是【shì】秦怀玉【yù】与单爱【ài】莲，谢恩，迎送出去。第三起却是罗成，两旁站【zhàn】着窦线娘【niáng】、花又兰，谢恩【ēn】下去。唐帝笑道：“罗成，大便宜了你，也【yě】亏你当时【shí】老成【chéng】，今宵却【què】有联壁相【xiàng】亲。”罗【luó】成同二佳人跪下【xià】说道【dào】：“圣恩【ēn】浩荡【dàng】无涯，使小臣亦沐洪【hóng】麻【má】。但臣妻线娘，既为圣母国戚，臣礼合同去谢恩，陛下可容臣叩谢【xiè】否【fǒu】？”唐帝道：“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使得。”遂【suí】起身退朝同罗成夫妻三人，到后苑拜见窦后【hòu】。窦后深喜罗成年【nián】少【shǎo】知礼，赐宫奴【nú】二名，内监二【èr】名，并【bìng】许多金珠衣饰。又将温车一乘，赐与二女【nǚ】坐了。命撤御前金莲烛并鼓乐送出苑【yuàn】来。惹【rě】得【dé】满京【jīng】城【chéng】军【jun1】民人等【děng】，拥挤观看，无不【bú】欣羡。
未知后事如何，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