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小秦王宫门挂带 宇文妃龙案解诗
词曰：
寂寂江天锦绣【xiù】明，凌波空步绕花【huā】阴。一枝蓦地间【jiān】相逅，惹【rě】得狂蜂空【kōng】丧身。 逞【chěng】乐意，对芳樽，腰围【wéi】玉带【dài】暗藏针。片词题破惊疑事，喋血【xuè】他年逼禁【jìn】门。
调寄“鹧鸪天”
今且【qiě】慢说秦怀玉【yù】剿灭了王世【shì】充、邴元真回来，将【jiāng】二【èr】人首【shǒu】级献功，唐帝赏劳。再说武德七年间，四方诸丑【chǒu】，亏了【le】世民击【jī】灭将完，时唐皇晚年，总多内宠，生【shēng】儿者【zhě】二十余人【rén】，无子者不计【jì】其数，靡不思迭【dié】寻宠爱【ài】，各献【xiàn】奇功。然其间好事生【shēng】风敢作敢【gǎn】为【wéi】的，无如张、尹二妃。他【tā】本是隋文帝宠用过【guò】的，忽然间唐帝又把他两个弄【nòng】起手来，今幸一统天【tiān】下，虽不能做正位中宫，却也言听计从，无【wú】欲不遂【suí】。更值窦皇后【hòu】福禄不均，先已驾崩，因此两【liǎng】人【rén】的心肠更大【dà】了些。但唐【táng】帝因宫中年少佳丽甚多，便在【zài】他两【liǎng】个身上，也就平【píng】淡。何如妇人家这节事，如【rú】竹帘破【pò】败，能有几个自悔【huǐ】检束【shù】的【de】，但看时势之逆与顺耳。
时值唐帝身子不爽，在丹霄宫中静养。相【xiàng】戒诸【zhū】嫔妃【fēi】，非宣召不得进来。因此【cǐ】那些环珮袅娜之人，皆在宫中【zhōng】静守。惟有那张、尹二夫人，年纪却在三旬之【zhī】外，谑浪意味【wèi】，愈老愈【yù】佳。平昔虽与建成、元吉，眉来眼去，情意往【wǎng】来，恨无处可【kě】以相承款曲【qǔ】。那日恰【qià】好尹夫人差侍【shì】儿小莺，去请杨美【měi】人蹴【cù】球【qiú】耍子，只见【jiàn】建成、元吉两个小宫监跟了【le】走【zǒu】来【lái】。小莺见【jiàn】了，笑逐【zhú】颜开问道：“二位王爷在何处来【lái】？”建成、元吉认得小莺是尹夫人的丫鬟，便道：“我两个特来【lái】寻你们二位【wèi】夫人说句话儿，你到何【hé】处去？”小【xiǎo】莺【yīng】笑着【zhe】摇头道：“不是【shì】二位王爷【yé】是丹霄宫【gōng】中出来，如今回去快活，为什么【me】寻我们夫人起【qǐ】来；若【ruò】是有【yǒu】正经要会，何不在前日昨日，今却说这样话【huà】来骗我？”建成听见【jiàn】，欢【huān】喜不胜道【dào】：“为什么该在前日【rì】昨【zuó】日来？”小莺笑道【dào】：“罢了，有人【rén】来撞【zhuàng】见，又要搭【dā】出是非【fēi】来【lái】，请各便罢，我要【yào】去干正经了。”就要走动，当不起建成【chéng】是个酒色之【zhī】徒，见那小鬟说【shuō】话伶【líng】俐，一把【bǎ】扯【chě】到【dào】侧首一【yī】个花槛内，叫小监门首站着【zhe】，执着小【xiǎo】莺双手【shǒu】道：“小妮子，你【nǐ】从实说与我们听了，我把东西来送你【nǐ】。”小莺笑道【dào】：“东西我不敢领，既【jì】承二位王爷下问，待我对你说【shuō】了【le】罢。前日【rì】初【chū】十，是张夫【fū】人诞日；昨日十【shí】三，是我家【jiā】尹夫【fū】人诞日。这两天被【bèi】众夫人闹得好厌【yàn】，今【jīn】日甚是【shì】清闲，张夫【fū】人又道【dào】无聊，约了我家【jiā】夫人，叫我去请【qǐng】杨夫人来蹴球【qiú】耍子【zǐ】。故此我说二位王【wáng】爷，既有话要会【huì】二位夫【fū】人，何不【bú】也在前两日来。大家相聚【jù】，岂不是一场胜会？”元【yuán】吉道：“众夫【fū】人拜【bài】寿，我们怎好来【lái】亲热【rè】孝顺【shùn】。今日无事，正好来补贺，岂【qǐ】不是【shì】两便？”建成道【dào】：“说得【dé】有理，我【wǒ】们弟兄两个，回去准备了礼物【wù】就来，你与我们说声。”小【xiǎo】莺道：“二位王爷认真要来【lái】，我也【yě】不去请杨夫人了，在宫专候驾临【lín】。但恐不【bú】准，叫我那里当【dāng】得起？”建【jiàn】成、元吉【jí】道【dào】：“岂有此理，你道我虚言么，我们先将一【yī】物与【yǔ】你取【qǔ】去，送【sòng】二夫人收了【le】何如？”小莺【yīng】道：“若得【dé】如此，方好相【xiàng】候。”二【èr】位王【wáng】爷各【gè】在身上解下一条八宝十锦合欢丝鸟带，付与小莺【yīng】收了，又【yòu】道：“我们现今【jīn】不能用情赠你，少顷到宫来，断不虚你的盛情。”小莺道：“恁说快去了来，竟到【dào】后宰门走进，更【gèng】觉近些【xiē】。”三人别去。正【zhèng】是：
慢跨富贵三春景，且放梅梢玩月明。
不说小莺去通知张、尹二夫人。且【qiě】说建【jiàn】成【chéng】、元吉，听见小莺之言【yán】，欢喜不胜【shèng】。疾忙赶到府中，收拾了珍珠美玉，把两【liǎng】个金龙盒子盛了，叫【jiào】宫监捧着，一同忙到后【hòu】宰门来。门官见【jiàn】是二【èr】位殿【diàn】下，忙把【bǎ】门开【kāi】了。二王跨下马，叫【jiào】人牵了【le】在外【wài】面伺候。小宫【gōng】监【jiān】捧着礼物，二王走到分【fèn】宫楼，只见小莺咬着指头，站在【zài】门首【shǒu】悬望【wàng】，见了二王喜道【dào】：“王爷【yé】们来了。”建成道【dào】：“小莺，你可曾与二夫人说知？”小莺【yīng】点点头儿，引二王进去，到中堂坐下，叫两三【sān】个宫【gōng】奴，把礼物收了进【jìn】去。一【yī】盏茶时，只见张、尹【yǐn】二位夫人跟着三四【sì】个【gè】宫【gōng】娥，轻移莲步，走将出来。二王【wáng】如【rú】飞叫【jiào】人把毯子【zǐ】铺下，要行大礼。二位夫人那【nà】里肯受，自己【jǐ】忙走近身来拖住。张夫【fū】人道：“二王【wáng】怎么要行起这个【gè】礼【lǐ】来，岂不要折【shé】杀我们？”元吉道：“二位夫人，如同母子，焉有【yǒu】圣寿不行恭拜之礼【lǐ】？”尹【yǐn】夫【fū】人道【dào】：“求二位【wèi】以常礼相见，我们两个【gè】心【xīn】上方安。”二【èr】王没奈何，只得顺从了。张【zhāng】夫人道：“屈二王到楼上去坐坐【zuò】，省【shěng】得这里【lǐ】不便。”尹夫人道【dào】：“姐【jiě】姐主张不差。”
大家【jiā】同到楼【lóu】上来，二王看那三间楼的景致，宛【wǎn】如曲江开宴赏【shǎng】，玉峡【xiá】映繁华。二王坐定，用点心【xīn】茶膳，彼【bǐ】此细陈款曲。张夫人【rén】道：“向蒙二【èr】王时常照拂，使我二姊妹梦【mèng】寐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去怀【huái】，不意复承厚贶，叫【jiào】我两个何以克当？”元吉【jí】笑道【dào】：“张【zhāng】夫人说【shuō】甚话来，骨【gǔ】肉【ròu】之【zhī】间，不【bú】能时刻来孝顺，这【zhè】就【jiù】是我们的罪了，怎说那个话来？”建成道：“我们心里，时常要来奉候，一来恐怕【pà】父皇撞【zhuàng】见，不好意思。二来又恐夫人见【jiàn】罪，不【bú】当稳便，故此今日慢慢【màn】的走来，恰好遇着小莺，叫【jiào】他先来通知了，方才放心。”尹夫人【rén】道：“我家张姐姐，常常对【duì】我说，三位殿【diàn】下【xià】，都是万岁所生，不知【zhī】为甚秦王见了我们，一揖之外【wài】，毫无一些好处。他倚着父皇宠爱【ài】，骄矜强悍，意气【qì】难堪【kān】。故此前【qián】日【rì】皇上，要他迁居洛【luò】阳，幸得【dé】二位王【wáng】爷叫【jiào】人【rén】来说了，被我【wǒ】姊妹两个，在万岁爷面前【qián】再【zài】四说了，方【fāng】才中止。”张【zhāng】夫人道：“总是有我四人一块儿做事，不怕秦王【wáng】飞上天去。”元吉【jí】道【dào】：“若【ruò】得二位如此留心，真【zhēn】是我们【men】的母后了。”两夫人多【duō】笑起来。时绮席珍馐，雕盘异果，无【wú】所不有。四人猜拳行令，说说【shuō】笑笑【xiào】。英、齐二王都是酒色中人，起初还循【xún】些【xiē】礼貌，到后来各人有了些酒，谑浪欢呼，无所不【bú】至。古人云：酒是色之媒【méi】。二王【wáng】酒量原【yuán】是好的【de】，只因他们醉翁之意俱【jù】不在酒，便假装醉态。元吉道：“我【wǒ】们酒是有了，求二位夫人稍停一会儿，再【zài】饮何【hé】如？”正是【shì】：
万恶果然淫是首，从教手足自相残。
少停，建成笑对元吉说道：“清风玉馨【xīn】，音响余筝，正如巫山云梦，难以【yǐ】言传。”元【yuán】吉也笑道：“风牌【pái】月阵，莺转猿吟，总是我粗浅之【zhī】人也学【xué】不出【chū】。”自此英、齐二王满心【xīn】畅快，打发宫【gōng】监【jiān】与外面伺候的回去了，便同二【èr】妃【fēi】欢呼弹唱不题。再说【shuō】秦【qín】王因唐【táng】帝【dì】在【zài】丹霄宫养病，他就【jiù】不回西府【fǔ】，晨昏定省，每日调【diào】奉汤药，整【zhěng】顿了六七日。时日色已瞑，月上花枝，唐帝身【shēn】子略已痊可，便对秦王【wáng】道：“吾病【bìng】今日身体稍觉安稳，你【nǐ】依朕回【huí】府去看看。”秦王不敢推【tuī】却，只得领了父皇旨【zhǐ】意，辞驾【jià】出【chū】宫。行至分【fèn】宫楼，忽【hū】听见弹筝歌唱，轻一声高一声【shēng】，韵【yùn】致悠扬。秦王站了一回，见【jiàn】是张、尹二妃寝【qǐn】宫，便道：“他晓父【fù】皇有病，正该闷闷【mèn】沉思，为甚歌唱起来【lái】？”就【jiù】要行动，忽听【tīng】见里面喊【hǎn】道【dào】：“这【zhè】一大杯，该是【shì】大哥饮的【de】，我却【què】先干了！”秦王【wáng】道：“他们弟【dì】兄【xiōng】两个，平昔有人【rén】在我跟前说【shuō】许多话，我【wǒ】尚猜疑。不意如【rú】今这时【shí】候，还【hái】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里吹弹歌唱，不【bú】特不念【niàn】父皇之疾，反来淫乱宫闱，理【lǐ】实难【nán】容。我若敲门进去，对【duì】他训论一番，也是正理【lǐ】。倘然父皇晓得，又【yòu】增【zēng】起【qǐ】病来，反【fǎn】为【wéi】不美【měi】。”停足【zú】想了一回道：“也罢，暂将【jiāng】我的腰间玉带，解下来挂在他宫门【mén】上，待他们出来见了，好叫他痛改前非。”打算停当，即将腰间玉带解来，挂在【zài】蟠龙彩凤之门，自即挪【nuó】步而出。
却说英、齐二【èr】王，五更时候忙【máng】起身来，收拾完【wán】备了。夭【yāo】夭、小莺，各送上汤点。建【jiàn】成对二妃【fēi】道。“我二人承【chéng】你二位如此恩情【qíng】，时刻【kè】不【bú】能去怀【huái】。倘秦【qín】王这事稍可下【xià】手，我【wǒ】们外边必传进来【lái】，替你二夫【fū】人说。如里边有【yǒu】什【shí】么机【jī】会，也须差人报与我们【men】得知【zhī】。”张、尹二妃【fēi】道：“秦王这事，总是你【nǐ】我四人身上之【zhī】事，不必叮咛；但是离多会少，叫【jiào】我二人【rén】如何【hé】排遣？”建成犹执【zhí】着二妃之【zhī】手，哽咽难言。元吉【jí】道：“你【nǐ】们【men】不必愁烦，我与大兄倘【tǎng】一得便，即【jí】趋来奉陪。”张、尹二妃拭泪【lèi】，直送至五【wǔ】宫门首【shǒu】，开出来猛见【jiàn】守门官监，将玉带呈上去：“是昨【zuó】夜不知【zhī】何人挂在宫门【mén】上的。”建成忙取【qǔ】来【lái】一认，却是秦王身上的，二王吓得神色俱变，便道：“这是秦王之物，毕竟昨夜他回去，在此【cǐ】经过，晓得我们在内顽耍，故留此【cǐ】以为记【jì】念，如今【jīn】怎【zěn】样好？”张艳雪说道：“不必慌张【zhāng】。秦王【wáng】既有【yǒu】如【rú】此贼智【zhì】，拚【pīn】我一口硬咬着【zhe】他，这罪名看他逃到那里去？”便向【xiàng】建成耳上说了几句，建成欢【huān】喜放心，即与元吉勉强散【sàn】别归府。
张、尹二妃忙【máng】进宫去打扮停当，将秦王【wáng】玉带边镶，四【sì】围割【gē】断了几处，跟了【le】夭夭、小莺【yīng】齐上玉辇，同到丹霄宫【gōng】来朝见唐【táng】帝【dì】。唐帝吃了一惊，便问道：“朕【zhèn】没有来宣你【nǐ】们，何故特然而来？”二妃道：“一【yī】来妾等挂念龙体，可能万安；二来有不得已事，要来见驾。”唐帝道：“有何事必要来【lái】见【jiàn】朕？”张、尹【yǐn】二【èr】妃【fēi】不觉流泪道【dào】：“妾等昨夜更【gèng】深，忽然秦【qín】王【wáng】大醉，闯进妾宫【gōng】中来，许多【duō】甜言媚语，强要淫【yín】污，妾等不从，要扯【chě】他来见【jiàn】陛下，奈力不能支，被他走【zǒu】脱，只把他一条【tiáo】玉带扯落在此，请陛下详看，以【yǐ】定【dìng】其罪。”唐帝道：“世民这几日时刻在此侍奉，昨因朕【zhèn】病体小愈，故黄昏【hūn】时【shí】候，叫他回府将息，何曾【céng】用【yòng】过酒来，说【shuō】甚【shèn】大醉？”将玉带细【xì】玩，又【yòu】是秦王之物，便道：“玉带虽是他【tā】的，其中必有缘故【gù】，或【huò】者是【shì】他走急了【le】，撩在何处，你【nǐ】们宫奴拾了便将来诬陷他人，这是使不得的呢！”尹瑟【sè】瑟道：“妾【qiè】等几年侍奉陛【bì】下，何曾诬陷他人，说这样【yàng】话来。”两个装【zhuāng】出许多【duō】妖态【tài】，满面流泪，挨近身【shēn】旁，哀【āi】哭不止。唐帝不得已，只得说道：“既如此，二妃【fēi】且【qiě】回，待朕着人【rén】去问他。”即写几字【zì】着【zhe】内监传旨，命【mìng】御史【shǐ】李纲，去会【huì】问秦【qín】王闯宫情由，明白奏闻。因此【cǐ】张、尹二妃【fēi】，只得谢【xiè】恩回【huí】宫。
却说【shuō】秦王夜【yè】间【jiān】挂带之后，忙归府中【zhōng】。心中【zhōng】着恼，那里睡得着。绝早【zǎo】起身，把【bǎ】家政料理了【le】一番，便要进宫去问候。只见【jiàn】左右报道【dào】：“御史李纲在【zài】外要见王【wáng】爷【yé】。”秦王【wáng】只道是要【yào】问父【fù】皇病体，便出来相见，参谒后坐定。李纲道【dào】：“圣【shèng】上龙体如何【hé】？”秦王道：“孤昨【zuó】夜【yè】回来，身【shēn】子已觉【jiào】好【hǎo】些，不知今日如何，正要定省。”李纲道：“今早有个内臣传出旨意【yì】，发到臣处，要【yào】臣【chén】来请【qǐng】问殿【diàn】下，故臣不得不【bú】自来冒读【dú】。”秦王【wáng】忙叫左右，摆【bǎi】着香案来开读了。此【cǐ】时秦王颜【yán】色惨淡，便想道：“昨夜【yè】我一【yī】时听见，故借此以警他【tā】们，却反来诬【wū】陷【xiàn】我！”即对李【lǐ】纲道：“孤昨【zuó】夜在父皇宫【gōng】中回来【lái】，楼前偶有所闻，故将玉带系挂于宫【gōng】门，使彼【bǐ】以警将【jiāng】来，况此系孤等家事，亦难【nán】明【míng】白【bái】诉卿。只问【wèn】先生，孤何【hé】如【rú】人也【yě】，而欲以涅作淄乎？”李纲道【dào】：“殿下功【gōng】高望重【chóng】，岂臣下所敢措【cuò】辞。今【jīn】只具一【yī】情节来，封副臣【chén】去回覆圣旨，便可豁然矣！”秦王道【dào】：“说得有理【lǐ】。”便写了几句，封好付【fù】与李纲抽了，便辞出府【fǔ】去【qù】，口覆了【le】圣旨。时唐帝忙叫内臣扶【fú】出，便殿坐下。李纲朝【cháo】拜已毕，叩问【wèn】了圣体，然后将秦王所封之【zhī】书呈上。唐【táng】帝展开来一看，只见上写道：
家鸡野鸟各离巢，丑态何须次第敲。
难说当时情与景，言明恐惹圣心焦。
唐帝【dì】看了【le】一遍道：“这是一首绝【jué】句，叫朕那【nà】里晓得？”李纲道：“秦王秉性忠正严烈，陛下素知【zhī】，此【cǐ】词必【bì】不【bú】敢轻写。闻玉带挂于宫【gōng】门，谅必【bì】有故。陛下龙体初【chū】安【ān】。且放【fàng】在那里，慢【màn】慢详察，自然明白。”唐帝道：“既如此，卿且去，待朕【zhèn】思之【zhī】。”李纲不敢复奏，辞帝而出【chū】。当初汉萧何治【zhì】律【lǜ】云：捉奸捉双【shuāng】，捉贼【zéi】捉【zhuō】赃，这【zhè】样事【shì】体，必要亲身看见，无所推敲，方可定【dìng】案。若听别人刁唆，总【zǒng】难拟断。且大人家，一日尚有【yǒu】许多事【shì】体纠缠，何况朝【cháo】廷。当时【shí】唐帝见【jiàn】李纲出宫去了【le】，正要将【jiāng】此字揣摩，只见宇【yǔ】文昭仪同刘婕【jié】妤出来朝见。唐帝【dì】道：“奇怪，你们二妃【fēi】子为甚也出来，莫非亦有什么事体？”二妃笑道：“刚才晓得【dé】张【zhāng】、尹二夫人出来奉候，故此妾等【děng】亦走来安省。今日龙体【tǐ】想已万全【quán】，还该寻【xún】些什【shí】么【me】乐事，排遣排遣才是【shì】。”唐【táng】帝【dì】见【jiàn】说，微叹【tàn】不言。
宇【yǔ】文昭仪瞥【piē】见了那张字纸在龙【lóng】案上，便道：“此诗乃郑卫之音【yīn】，陛下书此何用？”唐帝道【dào】：“妃子【zǐ】何以知其是郑卫？”宇文昭仪【yí】道：“陛【bì】下岂不【bú】看他四句【jù】字头上，列着‘家丑难言’四字，明白书陈，为甚不【bú】是？”唐帝到底【dǐ】是老实好人，便将张、尹二妃出来告诉，以【yǐ】至叫李纲【gāng】去问秦王，故此秦王写【xiě】这几个字来回覆【fù】，说了【le】一遍【biàn】。宇【yǔ】文昭仪【yí】道：“这【zhè】样事体【tǐ】，岂可乱谈【tán】，必须亲自【zì】撞见，方可定案。张、尹二【èr】夫【fū】人在隋，如此胡【hú】乱【luàn】朝政，他亦能甘忍。这几年【nián】，秦王四海纵横，岂【qǐ】无一【yī】女胜于【yú】此者，何今日突然驾【jià】言污【wū】及。况【kuàng】前月陛下差秦王平定【dìng】洛【luò】阳，又差【chà】妾等问【wèn】选隋宫美【měi】人，收府库珍奇，娇艳数千，秦王从不一顾【gù】，至于资财【cái】或者有【yǒu】之。陛下可记得：当时妾与张、尹二夫人等，曾请【qǐng】各给回数十顷，与妾父母为【wéi】业【yè】，已【yǐ】蒙陛下手敕赐与，秦【qín】王竟与淮安王神通，封还【hái】诏敕，不肯给田。以此看来，贤【xián】王等皆是惜财【cái】轻【qīng】色之人【rén】，安能如陛下钟情娇【jiāo】怯者也。张、尹二夫人，或者犹【yóu】以此记怀，未【wèi】能释然耶！”刘婕【jié】妤道【dào】：“三【sān】十六宫【gōng】，四十八【bā】院，粉黛数千，娇娥盈列，并无三尺之童在内，何苦以此【cǐ】吹毛求疵，能【néng】不免动太穆皇后【hòu】泉下【xià】之【zhī】悲乎？”这句【jù】话【huà】打【dǎ】动了唐帝的隐情，便道：“我【wǒ】也未【wèi】必就去推问，二妃【fēi】且【qiě】莫论他。”
正说【shuō】时【shí】，有【yǒu】个【gè】内监进来报道：“平阳公主薨。”唐【táng】帝叹【tàn】道：“公主当初亲执金鼓，兴义兵【bīng】以辅成大业【yè】，至有今【jīn】日。不意反不【bú】克享，先我【wǒ】而亡。”说了不【bú】觉泪【lèi】下。宇文、刘二夫人道：“陛【bì】下切念公主，尤宜【yí】视礼三王。况龙体初安，诸事总【zǒng】系大数，陛下还宜调护。”唐帝点【diǎn】头【tóu】。二妃正要扶唐帝到丹霄宫去，忽兵部传【chuán】本【běn】进来，说夷寇吐【tǔ】谷浑结连【lián】突厥可汗，直犯岷州，请师救援。唐帝想【xiǎng】了想【xiǎng】，援【yuán】笔批道：“着驸马兵部总管柴绍，火【huǒ】速料理丧事【shì】后，率领精兵一万【wàn】前往氓州【zhōu】，会【huì】同燕郡【jun4】刺史【shǐ】罗成，征剿二道，毋得迟【chí】误。”即叫内监传旨【zhǐ】出去，回【huí】到丹霄宫，颐养起居，龙体平【píng】复。
一日，在苑圃闲玩，英、齐【qí】二【èr】王在【zài】那里驰马试剑，秦王【wáng】亦率【lǜ】领西府【fǔ】诸臣见驾。言论问，英、齐二王与秦【qín】王，各说武艺超群，唐【táng】帝对尉迟敬德道：“本领高低各人练习，若【ruò】说膂力【lì】刚强，单鞭划马【mǎ】，人【rén】所难能，不【bú】意【yì】敬德独擅，真古今【jīn】罕有。”齐王挺身说道：“敬德所言，恐皆虚【xū】诳，他道满【mǎn】朝将士，尽是木偶，故【gù】此夸【kuā】口，已知【zhī】我众不【bú】能使槊，今【jīn】儿【ér】与他较【jiào】一胜【shèng】负何如【rú】？”唐帝道：“儿【ér】与【yǔ】敬德比试，何所取意？”敬【jìng】德道：“臣【chén】自幼学习十【shí】八般【bān】枪【qiāng】马之法，并无虚发【fā】，但【dàn】以【yǐ】理论之，殿下是君【jun1】主，恭乃臣下【xià】，岂可比试使槊？”元吉道：“不妨，此刻不论品秩贵贱，只较槊【shuò】法，暂试何害？”原来元吉亦【yì】喜马上使【shǐ】槊，一闻【wén】敬德【dé】夸【kuā】口，必【bì】要与他较一胜负【fù】，便请二【èr】哥全装贯甲，一如榆巢败走之【zhī】状，自假单雄信飞马来追，“看你单鞭划马，能夺我槊否？”敬德道：“愿赦臣死罪【zuì】，恭贱手颇【pō】重【chóng】，恐有伤损，只以【yǐ】木槊去其锋刃，虚【xū】意相拒【jù】，独让殿下加刃来迎，臣自【zì】有避刃之法。”
元吉大怒，私与部下一将黄【huáng】大岁说了几句，便【biàn】上马持【chí】大杆【gǎn】铁槊大呼道：“敢【gǎn】与我【wǒ】较槊么？”秦王听见，便【biàn】挺枪勒【lè】马而走。元【yuán】吉持朔追赶，将【jiāng】有【yǒu】里许【xǔ】，举槊要刺秦王。敬德乘【chéng】马赶上，喊【hǎn】道：“敬德在【zài】此，勿【wù】伤吾【wú】主！”元吉遂弃了秦【qín】王，挺槊来战敬德。被敬德拦住，夺过槊来，元吉坠马而走。只见黄太岁直赶【gǎn】过了元【yuán】吉，挺【tǐng】槊来刺秦王，秦王奋不顾【gù】身而斗，将要败【bài】时【shí】，敬德飞马赶来【lái】，黄【huáng】太岁忙把槊【shuò】来刺【cì】敬德，敬德把【bǎ】身【shēn】一侧，忙举手中鞭打【dǎ】去，恰好【hǎo】那【nà】条槊【shuò】又到面【miàn】前，敬【jìng】德夺过【guò】槊来【lái】一刺，可怜那黄太【tài】岁坠马而死。敬德忙去回奏唐帝道【dào】：“黄太岁欲害【hài】秦王，故臣杀之。”元吉向前奏道：“秦王故令敬【jìng】德杀我爱将【jiāng】，有违圣旨，乞斩敬【jìng】德，以【yǐ】偿太岁【suì】之命。”秦【qín】王【wáng】道：“眼【yǎn】见你使【shǐ】太岁来害我，如【rú】此饰词抵罪，敬德不杀太岁，吾命亦丧【sàng】于【yú】太岁之手矣！”唐【táng】帝道：“黄【huáng】太岁朕未【wèi】尝使之，何得尚擅自【zì】题槊追逐秦【qín】王，敬德有救主之功，朕甚借之。况且你要他比槊，宜赦其【qí】罪，以【yǐ】旌忠义之心。汝弟兄【xiōng】当自相亲爱，患难相扶，庶不失友于【yú】之意，使吾父寸心窃【qiè】喜，胜于汝等定【dìng】省【shěng】多矣【yǐ】。”说了，即便散朝不题。
欲知后事如何，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