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鸩昏主竟同儿戏 斩逆后大快人心
词曰：
天【tiān】子至尊也，因何事却被【bèi】后妃【fēi】欺【qī】。奈昏【hūn】目贵【guì】无能，优柔不断。斜【xié】封墨敕，人任为【wéi】之。故【gù】一旦宫庭兴【xìng】变乱，寝殿起灾危。似锦江【jiāng】山，如花【huā】世【shì】界，回头一想【xiǎng】，都【dōu】是伤悲【bēi】。 还思学武后，刑与赏，大权尽我操持。冀立【lì】千秋事【shì】业，百世根基，再欲更逞荒淫。为欢不足，躬行弑【shì】逆，获【huò】罪难辞。试【shì】看临淄兵【bīng】起，终就【jiù】刑诛。
调寄“内家娇”
从【cóng】来宫【gōng】闱之乱，多见于春秋时。周【zhōu】襄【xiāng】王娶翟女为后，通于王弟叔带，致【zhì】生【shēng】祸患。其他侯国【guó】的夫人，如鲁【lǔ】之文【wén】姜、卫之南【nán】子辈【bèi】，不可枚举。至于【yú】秦汉晋，以【yǐ】及前五代，亦【yì】多有之。总是见之当【dāng】时【shí】，则遗羞宫闱；传之后世，则有【yǒu】污史册【cè】，然要皆未有如唐朝武韦【wéi】之【zhī】甚者【zhě】也。有了如此一个武后，却又有韦【wéi】后继之，且加【jiā】以太平、安乐等诸公【gōng】主，与上官【guān】婉儿等诸宫【gōng】嫔，却是【shì】一【yī】班【bān】寡廉【lián】鲜耻、败检丧伦的女人。好笑唐【táng】高宗与中宗，恬【tián】然不【bú】以为羞辱，不惟不【bú】禁之【zhī】，而反纵之，使酿成篡窃弑逆之事，一则几不保【bǎo】其子孙，一则竟至殒其身【shēn】，为后人所嗤笑唾骂，叹息痛恨。如今【jīn】且说上官婉儿，自彩楼评诗之后，才【cái】名大著【zhe】，中宗愈加宠爱，升他做了婕妤，其穿的服饰与住的宫室，都如妃【fēi】子一【yī】般。他愈【yù】恃宠骄恣，又倚着【zhe】皇【huáng】后与诸公主【zhǔ】都【dōu】喜欢他，更自横【héng】行无忌。中宗又特置修文馆，选择公卿中之善为诗文【wén】者，如沈佺期、宋之问、李峤等二十余人，为【wéi】修文【wén】馆学【xué】士，时常赐宴于内庭【tíng】，吟【yín】诗作赋，争华竞美，俱【jù】命上【shàng】官婉儿评定其甲乙，传之词林，或播【bō】之【zhī】乐府。由是天下士子，争以文采相尚，一切【qiē】儒学【xué】正【zhèng】人与公谠正【zhèng】言，俱不得【dé】上达。正是【shì】：
不求方正贤良士，但炫风云月露篇。
上官婉儿又与韦后公主们私议【yì】，启奏中【zhōng】宗听，说婉儿自【zì】立私第于外【wài】，以便诸学【xué】士时常得【dé】以诗文往还评论【lùn】，因此那些没品【pǐn】行的官员，多奔走出入其私第，以希援引【yǐn】进用。婉【wǎn】儿因遂勾结其中【zhōng】少年精锐者，潜入宫【gōng】掖【yè】，与韦后【hòu】公主们交好【hǎo】。于是朝臣中崔湜、宗楚客等【děng】，俱先通了婉儿，后即为韦后与【yǔ】公【gōng】主们的【de】心腹【fù】。中宗自【zì】观灯市里之后，时或【huò】微服出【chū】游，或即游【yóu】幸上官婉儿私第，或与韦后【hòu】公主们同来游车。婉儿既自有私第在外，宫【gōng】女【nǚ】们日夕来往，宫门上出【chū】入无【wú】节，物议沸腾【téng】，却没人【rén】敢【gǎn】明言直谏。只有黄门侍郎宋璟【jǐng】独上一密疏，其略曰：
臣前者闻诸道路，天子与后妃公主，微服夜游市里观灯，士庶
瞩目称异【yì】。臣初以为【wéi】必无是【shì】事，既而【ér】知人言非妄，不胜【shèng】骇诧。周礼
云：夫人过【guò】市罚【fá】一幕，世子过【guò】市罚一囗，命夫过市罚一盖，命妇过市【shì】
罚【fá】一帷，国君过【guò】市则刑人赦。诚以市【shì】里嚣【xiāo】尘，逐利者之所趋，非君【jun1】
子所宜人也！夫【fū】国君【jun1】世子，命夫【fū】、命妇、夫【fū】人【rén】等一过市中，尚且有
罚；况帝后【hòu】妃主之【zhī】尊，而可【kě】改妆【zhuāng】易服，结队夜【yè】游，招摇过市乎！至于【yú】
怨女三【sān】千【qiān】，放之出【chū】宫，乃太宗皇帝之【zhī】美【měi】政，陛下既不此【cǐ】之法，而纵宫
人数【shù】千，任其【qí】出游，以致逋逃者，无可【kě】追查，成何体统？且宫妃岂容
居【jū】外第，外臣岂容于与官妃往还，此皆大亵【xiè】国体【tǐ】之【zhī】事【shì】，伏乞陛下立
改前失，速下禁【jìn】约，严【yán】别内外，稽察宫门【mén】出【chū】入【rù】；更不可白龙鱼服【fú】，非
时游【yóu】幸；亦不可无端宴集，使【shǐ】谄【chǎn】媚【mèi】者流，闲吟浪【làng】咏，更唱迭和；尤不
可使俳优侏儒，与朝【cháo】臣混【hún】杂于【yú】帝【dì】后妃主之前，戏谑无忌。轻万乘而
读百僚，致滋物议也。
中【zhōng】宗览疏，也不批发，也不召问，竟置【zhì】之不理，宋璟也无可如何。韦后等愈无忌【jì】惮，太平公主、安乐公主冬已奉诏，各【gè】自开府第，自置官属【shǔ】。这【zhè】班【bān】无耻【chǐ】幸进之徒，多营谋为公主【zhǔ】府中【zhōng】官员。
安乐公主府中【zhōng】，有两个少年【nián】的官儿，一个姓【xìng】马，名秦客；一个姓杨，名【míng】均。那马秦【qín】客深通医术，杨均却【què】最善于烹调食品。二人都生得美貌，为安【ān】乐公主所宠爱，因荐与韦后，又【yòu】极【jí】蒙爱幸。由是马泰客，夤缘得升为散骑常侍；杨【yáng】均亦【yì】得升为光禄少卿。那崔【cuī】湜与宗楚客【kè】，既私通上【shàng】官婉儿，又转求【qiú】韦后、公主，于中宗面前，交口称赞，说【shuō】此二人可作宰相。中【zhōng】宗遂以【yǐ】宗楚【chǔ】客【kè】为中书令，崔湜同平章【zhāng】事。自此【cǐ】小人各援引【yǐn】其党类【lèi】，滥官【guān】日多【duō】，朝堂充溢，时人以为三无坐处。谓有三样官，因做的【de】人多，朝堂中坐不【bú】下【xià】也。你道【dào】那三样【yàng】官？却是宰相、御史【shǐ】、员外【wài】郎，这三样官【guān】是【shì】何等官【guān】职，乃至人多【duō】而无【wú】坐处，则【zé】其余众官之滥可知【zhī】矣！时吏【lì】部【bù】侍【shì】郎郑忄音【yīn】掌选，赃污狼藉，有选人系百【bǎi】钱于靴带【dài】上，忄音问其故，答曰【yuē】：“当今【jīn】之选，非钱【qián】不【bú】行。”忄音默不言。中宗【zōng】又惑于小人【rén】之说，谓朝廷当不次用人，遂于吏【lì】部【bù】铨选之外，另用墨【mò】敕除授官职，于是太【tài】平公主、安乐公主与长宁【níng】公主、上官【guān】婉儿俱招权【quán】。
时突厥默啜【chuò】，侵扰边界，屡为【wéi】朔【shuò】方【fāng】总管【guǎn】张仁愿所败。默啜密与【yǔ】宗楚客交通，楚客受其重贿，阻挠边事【shì】。监【jiān】察御史崔琬上【shàng】疏劾之，当殿朗读弹章。原【yuán】来唐朝故事，大臣被言官当殿面劾，即俯躬趋出，立【lì】于朝堂待罪。是【shì】日宗【zōng】楚客【kè】竟不趋出，且忿怒【nù】作【zuò】色，自陈宗【zōng】鲠为【wéi】崔琬所【suǒ】诬，未【wèi】璟【jǐng】厉声【shēng】道：“楚客【kè】何得强辨，故违朝【cháo】廷法制！”中宗更【gèng】弗推问，只命【mìng】崔琬与宗【zōng】楚客结为兄弟，以和解之。时人【rén】传作笑谈，因【yīn】呼为和事天子。
时处士韦月将抗疏，直【zhí】言武三思私【sī】通宫掖，必生逆乱。韦后闻知大【dà】怒，劝【quàn】中宗速杀之。宋璟道：“彼言中宫私于武三思，陛下不究其所言，”而即杀其人，何以服天下；若必欲杀月将，请先杀臣，不【bú】然臣终不敢【gǎn】奉沼。”中宗乃命贷其死，长流岭南【nán】。自此中宗【zōng】心里亦颇怀疑，传旨【zhǐ】查【chá】察宫门出入之人，群小因此【cǐ】亦多不【bú】自安；太子【zǐ】重俊，亦有明断，中宗唯唯不【bú】决【jué】。次日魏【wèi】元忠入内殿奏事，中宗以立太女废太子之【zhī】说密【mì】询之。元忠道：“太子初无【wú】失【shī】德【dé】，陛下岂可轻动【dòng】国【guó】本【běn】。皇太女【nǚ】之称向未曾有，且【qiě】公【gōng】主称【chēng】太女，驸马作何称【chēng】号？此断不可。”中宗意悟，将此二【èr】事俱置【zhì】不行。韦【wéi】后与【yǔ】公主【zhǔ】好生不悦；那安乐【lè】公【gōng】主，又急欲【yù】韦【wéi】后专【zhuān】政，使自己得为皇太女【nǚ】，却一时无计【jì】可施。
一日杨均【jun1】以烹调【diào】之事【shì】，入内供应，韦【wéi】后因召他至【zhì】密室中，屏退左右，私相谋议【yì】。韦后道：“此老近来多信外臣【chén】之言，而有疑惑宫中之意，此不可不【bú】虑。”杨均【jun1】道：“我看娘娘王貌【mào】生光，将来必有喜【xǐ】庆。皇上【shàng】千秋万岁后，娘娘【niáng】自【zì】然【rán】临朝【cháo】称制了，何必多虑。”韦后惊讶道：“他若心变，我怎等得他千【qiān】秋【qiū】万岁【suì】后？”杨【yáng】均沉吟半晌道：“若依娘娘如【rú】此说，此【cǐ】事【shì】要用着【zhe】些人谋了。”韦后附耳【ěr】道【dào】：“有甚好药，可以了【le】此事否？”杨【yáng】均【jun1】道：“药是问马秦客便有；但此事非同【tóng】小可，当【dāng】相机而行，未可造【zào】次【cì】。”
不说【shuō】二人密谋。且说太【tài】子重【chóng】俊，闻知韦后欲【yù】要谋废，他【tā】心怀疑惧，又恐为【wéi】三思、婉【wǎn】儿【ér】辈所陷，因欲先发【fā】制人，与东宫官属李【lǐ】多祚等，矫【jiǎo】诏引御林军【jun1】杀入武三思私第。恰值武崇训在三思处饮【yǐn】酒，都【dōu】被【bèi】拿住【zhù】，太子仗剑手【shǒu】刃之。更命军士乱【luàn】剁其尸，合家老幼男【nán】女，尽都诛死。又勒兵至直门欲【yù】杀上官婉儿。中【zhōng】宗闻变大【dà】惊【jīng】，急登玄武门楼【lóu】，宜谕军士。一【yī】面令宫闱今【jīn】杨思勖与李多祚交【jiāo】战。多【duō】祚战败兵溃，自刎而死，太子亦死于乱军中。正是【shì】：
太子拚身诛逆贼，休将成败论英雄。
此时若便清宫闱，何待临淄建大功？
武崇训【xùn】既诛【zhū】死，中宗命武【wǔ】延【yán】秀为安【ān】乐公主驸马，延秀即崇训之弟也【yě】，以嫂妻【qī】叔，伦常扫地矣！自此韦武【wǔ】之权愈重。时有许州参军【jun1】燕钦融上疏，言【yán】韦后淫乱干【gàn】政，宗楚【chǔ】客等图危社稷。中宗览疏，未及批发，韦后即传旨【zhǐ】，将燕钦融扑杀。中宗心【xīn】下怏怏不悦【yuè】，未免露之颜色，韦后十分疑【yí】忌，密谓杨均道：“此老渐已【yǐ】心变，前所【suǒ】云进药之【zhī】说，若不急行【háng】，祸【huò】将【jiāng】不测。”杨均道：“马秦客有一种【zhǒng】末药，人服【fú】之腹中作痛，口不言，再【zài】饮【yǐn】人参【cān】汤，即便身【shēn】死，不露伤迹。”韦【wéi】后道【dào】：“既【jì】有此药【yào】，可速取来【lái】。”杨均笑道：“事成之后，要封我为武安君哩！”韦【wéi】后【hòu】道：“不必多言，同享【xiǎng】富贵便了【le】。”杨均遂与马秦【qín】客【kè】密谋【móu】取药进宫。韦后知中【zhōng】宗喜吃三酥饼【bǐng】，即将【jiāng】药放入饼馅里，乘中宗【zōng】那日【rì】在神【shén】龙殿闲坐，尚未进膳，便亲【qīn】将【jiāng】饼儿供上。中宗连吃了几枚，觉得腹胀微微作痛，少【shǎo】顷大痛起来，坐立【lì】不宁，倒【dǎo】于榻上乱【luàn】滚【gǔn】。韦后佯为惊问，中宗说不出话，但以手自指其口。韦后急呼内侍【shì】道：“皇爷【yé】想【xiǎng】欲进汤，可速取【qǔ】人参汤来！”此时人参汤早已备着，韦后接手，急来灌入【rù】中宗口【kǒu】中【zhōng】；中【zhōng】宗【zōng】吃了【le】人参汤【tāng】，便滚不动了。淹至晚【wǎn】间【jiān】，呜呼崩逝。正【zhèng】是【shì】：
昔日点筹烦圣虑，今将一饼报君王。
可怜未死慈亲手，却被贤妻把命伤。
韦后既行弑逆，秘【mì】不发丧。太平公主闻中宗暴【bào】死，明知死【sǐ】得【dé】不明【míng】白，却【què】又难于发觉【jiào】，只得且隐【yǐn】忍，急【jí】与上官婉【wǎn】儿议草遗【yí】诏，意【yì】欲扶立相【xiàng】王【wáng】；韦后与安乐公主都【dōu】不肯，乃议立温王重茂。遗诏草定，然【rán】后召大臣入宫，韦后托【tuō】言中宗以暴疾崩，称遗诏立温王【wáng】重茂【mào】为太子嗣，即【jí】皇【huáng】帝位。时年方十【shí】五，韦后临朝听政【zhèng】，宗楚客劝韦后依【yī】武后故【gù】事，以韦氏【shì】子弟典南北军，深忌相王与太平公【gōng】主，谋欲去之【zhī】；又妄【wàng】引图谶【chèn】，谓韦氏当革唐命，遂与安乐公主及都知兵马使【shǐ】韦温等密谋为乱【luàn】，将约期举事。时【shí】相王第三子临淄王隆【lóng】基，曾为潞州别驾，罢官回京，因见群小披【pī】猖，乃【nǎi】阴聚才勇【yǒng】之【zhī】士，志图【tú】匡【kuāng】正。兵【bīng】部侍郎崔【cuī】日用，向【xiàng】亦依附韦党【dǎng】，今畏临淄王【wáng】英明，又忌宗楚客独擅大权【quán】，知其有逆谋，恐日后连累着他，遂密遣【qiǎn】宝昌寺僧人普润，至临淄王处告变。临淄王大惊【jīng】，即报与太平公主知道，一【yī】面与内【nèi】苑总监钟绍京、果毅校尉葛福【fú】顺【shùn】、御【yù】史刘幽求【qiú】、李仙凫等，计议【yì】乘其未发，先事诛之【zhī】。众皆奋然，愿以死【sǐ】自效。太【tài】平公主亦遣其子薛【xuē】崇行【háng】、崇敏、崇简来相【xiàng】助。葛福【fú】顺道：“贤王举事【shì】，当启知【zhī】相王殿【diàn】下【xià】。”临淄王道：“吾举大【dà】事为社稷计，事成则福归父王；如或不成，吾以【yǐ】身殉之，不累及其亲。今若启而听从【cóng】，则使父【fù】王【wáng】预危事；倘其不从，将败大【dà】事计，不如不启【qǐ】为妥。”于是【shì】易【yì】服，率众潜入内苑。时夜将半，忽见天星【xīng】落【luò】如雨。刘幽求【qiú】道：“天意【yì】如此，时【shí】不可失。”葛福顺拔剑争先，直入羽林营典【diǎn】军，韦温【wēn】、韦浚、韦(王【wáng】番【fān】)、高【gāo】嵩等【děng】出其不【bú】意，措手不及，俱【jù】被福【fú】顺所【suǒ】杀。刘幽求【qiú】大呼道：“韦后鸩弑先【xiān】帝【dì】，谋【móu】危宗【zōng】社，今夕当共诛奸逆，立相王以安【ān】天下。敢有怀【huái】两【liǎng】端助【zhù】逆党者，罪及【jí】三族【zú】。”羽林军士稽【jī】颡听命，临淄王引【yǐn】众出南【nán】苑门，钟绍京率苑中匠丁二百余人，执斧锯以从，诸【zhū】卫兵俱【jù】来接应【yīng】。
其时中宗的梓宫停于太极殿，韦后亦【yì】在殿【diàn】中。临淄王勒兵至玄武【wǔ】门，斩关而入【rù】。那些宿卫梓【zǐ】宫的军【jun1】士，鼓【gǔ】噪应之【zhī】。韦后大骇，一时无措，只穿得小【xiǎo】衣【yī】单【dān】衫，奔出殿门。正遇杨均、马【mǎ】秦客，韦后急呼【hū】救【jiù】援【yuán】，二人左右搀【chān】扶，走入飞骑营，指【zhǐ】望暂避【bì】。却【què】被本【běn】营【yíng】将【jiāng】卒【zú】，先把杨均、马【mǎ】秦客斩首，砍其尸【shī】为肉泥【ní】。韦后哀求【qiú】饶命，众人都【dōu】嚷道：“弑君淫贼，人人共愤！”一【yī】齐举刀乱砍，登时砍死于乱刀之下【xià】。临【lín】淄王闻【wén】韦后已为众所诛，传令扫清宫【gōng】掖【yè】。武延秀方【fāng】与云从私宿于玉树轩，被李【lǐ】仙凫【fú】搜出，双双斩首。刘幽求将【jiāng】上官婉【wǎn】儿挟至临淄王【wáng】前，说他曾【céng】与太平【píng】公主共草【cǎo】遗诏【zhào】，议立相王，可免其一死。临淄【zī】王道：“此婢【bì】妖淫，渎乱宫闱【wéi】，不可轻恕【shù】。”即命斩讫；随遣刘幽求【qiú】收安乐公主【zhǔ】。时天已晓，安乐公主【zhǔ】深【shēn】居别院，还不知外变。方早起新沐【mù】，对镜【jìng】画眉，刘幽求率众突入，即挥兵从后砍之，头破脑裂而死，并将其【qí】家【jiā】属都诛死。宗楚【chǔ】客逃【táo】奔至通化门，被门吏擒献【xiàn】，即时腰斩于市。内外既定，临淄王【wáng】乃叩见相【xiàng】王，谢不先禀白之罪。相王道：“社稷宗庙不坠于地，皆汝功【gōng】也。”刘幽求等请相王早【zǎo】正大【dà】位。是日早朝【cháo】，少帝重茂，方将升座，太【tài】平公【gōng】主手【shǒu】扶去【qù】之说道：“此【cǐ】位非儿所宜居，当让相王。”于是【shì】众【zhòng】臣共奉相王为【wéi】皇帝，是为睿宗【zōng】，改【gǎi】号景云【yún】元【yuán】年。重茂【mào】仍为温王；进封临淄王为【wéi】平王；祭故【gù】太子【zǐ】重俊；赠恤李多祚、燕钦融等。追复张柬之【zhī】等五人官爵；追废韦【wéi】后、安乐公【gōng】主【zhǔ】为庶人，搜捕韦党诸人【rén】。惟崔日用以【yǐ】出首【shǒu】叛逆有功【gōng】，仍旧供【gòng】职，其余俱治罪。韦后之妹【mèi】崇国夫人，为秘书监王氵【sān】邕之【zhī】妻【qī】，王氵邕恐【kǒng】因妻被祸【huò】，以【yǐ】鸩酒毒死其【qí】妻，自白于官。御史【shǐ】大夫窦【dòu】从一之【zhī】妻，乃韦后【hòu】之乳母，俗呼乳母之【zhī】夫【fū】为阿奢【shē】。窦从一每自称【chēng】皇后阿【ā】奢，恬然不以为【wéi】耻，至此乃自杀【shā】其妻以献。正是：
昔依妇势真堪耻，今杀妻身太寡恩。
岂是有心学吴起，阿奢妹文总休论。
景【jǐng】云元【yuán】年，议立【lì】东宫【gōng】，睿宗以宋王成器【qì】居嫡长【zhǎng】，而平王隆基有大功，迟疑不决。宋王涕泣叩首固辞【cí】道【dào】：“从来建储之事，若当国家安则先嫡长，国家【jiā】危则先有功。今隆基功【gōng】在社【shè】稷，臣死不敢居【jū】其上。”刘【liú】幽求奏道：“平王有大【dà】功，宋王【wáng】有让德【dé】，陛下【xià】宜报平王之功，以成宋王之让。”睿【ruì】宗乃降诏，立平王隆基【jī】为【wéi】太子。后人有诗，称【chēng】赞宋【sòng】王之【zhī】贤【xián】道：
储位本宜推嫡长，论功辞让最称贤。
建成昔日如知此，同气三人可保全。
未知后事如何，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