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思旧赋》鉴赏

　　这篇赋体文是魏晋时期【qī】的文学家向秀为怀念故【gù】友【yǒu】嵇康和吕安所作。此赋分为【wéi】“序言”和“正文”两部分【fèn】，字里行间直【zhí】陈直【zhí】叙，除了对亡【wáng】友的沉痛悼念之【zhī】外，对当时【shí】黑暗【àn】政治难以明言的悲愤也流露【lù】其中。可谓【wèi】情真语【yǔ】切【qiē】，悲【bēi】愤【fèn】交加，寓【yù】情与【yǔ】景，寄意遥深【shēn】。

　　“序【xù】言”写向【xiàng】秀自己【jǐ】经【jīng】过旧庐时闻邻人【rén】笛音，不禁忆起嵇康【kāng】之【zhī】死及其死前弹【dàn】琴的模样【yàng】。“临当【dāng】就命，顾视日【rì】影，索【suǒ】琴而弹【dàn】之”，当【dāng】时【shí】，亡友嵇【jī】康看看日影【yǐng】，临刑将到，便索琴弹了一曲只【zhī】有【yǒu】他【tā】自己会弹的《广陵散》。其“远【yuǎn】而【ér】疏”的从【cóng】容气度，对【duì】临刑前视死如归的【de】英勇气概，对屠【tú】杀者【zhě】极度藐视的神情【qíng】，活【huó】灵活现【xiàn】，如在目前。据《晋【jìn】书【shū】》记载：“康将刑【xíng】东市，太学生【shēng】三千请以为师【shī】，弗许。康顾视日影，曰‘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，吾每靳固之【zhī】，广陵散于今【jīn】绝矣’，海内之【zhī】士，莫不痛之。”所以说，《广【guǎng】陵散》是嵇【jī】康“临当就命”索琴而弹出【chū】的绝响【xiǎng】，是【shì】嵇康最后思想的凝结，也是我们了解嵇【jī】康【kāng】生命意识的关键。有人说，嵇康“把庄子的理想的人生境界人间化了”（罗宗强【qiáng】语），因【yīn】为，琴声【shēng】对于嵇【jī】康来【lái】说，曾经凝【níng】聚着“乘云气，御飞龙，而游乎四海之外【wài】”（《庄子·逍遥游》）的神仙情结。有【yǒu】了这【zhè】样的【de】心态，嵇康【kāng】不【bú】会【huì】去顾及人生之途【tú】上到底有多少不尽人意的地方，哪怕【pà】“寄余命于寸阴”，也不忘去弹【dàn】奏“感【gǎn】天地以致和【hé】”的音乐，让琴声超越人生困境【jìng】的诗【shī】性境界，去【qù】创化一种本然，去【qù】拓展一【yī】种空谷传响【xiǎng】、长啸久绝。作者这样【yàng】写嵇康【kāng】惨遭杀【shā】害时戏剧性【xìng】的动人表现【xiàn】，目的是歌颂亡友的德才和【hé】风度。

　　“主文”虚实相【xiàng】间，借景抒【shū】情，凄楚悲怆【chuàng】，涵咏不【bú】尽。“济黄河以泛舟兮【xī】，经【jīng】山阳之【zhī】旧居。瞻旷野之萧条兮，息余驾乎城隅【yú】。践二【èr】子之【zhī】遗迹【jì】兮，历穷巷之【zhī】空【kōng】庐。”此处用“济”、“经”、“瞻”、“息”、“践【jiàn】”、“历”等动词【cí】，一方面把作者自己【jǐ】的举步维艰【jiān】的【de】处境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【lái】，一方面又是通过特定时间的特定景【jǐng】物移【yí】情抒怀。鲁【lǔ】迅说，向【xiàng】秀写《思旧赋》是“为了忘【wàng】却的记念【niàn】”。向秀绕【rào】一大段远路到山阳【yáng】去，是为了凭【píng】吊昔日好友，而【ér】凭吊又是为了告别。这是【shì】因【yīn】为作【zuò】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向【xiàng】秀，嵇康【kāng】被害后【hòu】，在司马氏的【de】高压【yā】下，他【tā】不得【dé】不应征到洛阳【yáng】。而当年，他与嵇康曾【céng】沿着这条路，往返于山阳【yáng】与洛阳，寒风【fēng】凛冽，往【wǎng】事如【rú】烟……如今好【hǎo】朋【péng】友嵇康曾经【jīng】存在的地方【fāng】，已物是人非。“叹《黍离》”、“悲《麦秀【xiù】》”、“栋宇存”而“形神逝”。故居【jū】、情景仍【réng】然是日【rì】落、音声如昔，但【dàn】自嵇康【kāng】死后，他的妻儿已迁【qiān】居他【tā】乡，此处【chù】只留下了一座【zuò】空宅。虽然栋宇还没有毁坏，而主人已经【jīng】形神俱逝【shì】。远【yuǎn】远望去【qù】，犹如荒冢一样凄凉。这【zhè】些现【xiàn】实与往事，无不勾起【qǐ】向秀的极大伤感。此刻，向【xiàng】秀想起历【lì】史上李【lǐ】斯被腰斩的冤案【àn】：李斯【sī】临【lín】刑【xíng】对【duì】儿子说：“吾欲与若复牵【qiān】黄犬，俱出上蔡东【dōng】门逐狡兔，岂可得乎？”（《史记》）李斯【sī】对【duì】儿子关于黄犬的一段临别【bié】谈话，读之令人【rén】鼻酸【suān】，这是血【xuè】泪的怨愤【fèn】控诉。向秀【xiù】用此隐喻和类比，为嵇康【kāng】鸣【míng】不平【píng】，故又【yòu】忆及“顾日影而弹琴【qín】”之事【shì】。忽然，远处传来了嘹【liáo】亮而断续【xù】的笛声【shēng】，原来是陌生的邻【lín】人吹起了【le】一首伤【shāng】感的曲【qǔ】子，在这寒冷的黄昏，更是沁人肺腑的凄凉。于是【shì】，“听【tīng】鸣笛之慷慨兮，妙【miào】声绝而【ér】复寻”。与开头“序”中描写的嵇康的身影与音乐联系在【zài】一起遥相呼【hū】应，同【tóng】时也形成【chéng】了情【qíng】景交融【róng】的移情【qíng】手法。鲁迅曾经说过：“青年时期读向子期《思旧赋》，很怪他为【wéi】什么只有寥寥【liáo】的几行，刚开头却又煞【shà】了尾，然【rán】而，现【xiàn】在我懂【dǒng】了。”原【yuán】来，“吟罢低眉无写处”的心境【jìng】多么与之相似。有人也曾评说，“向秀作思旧赋，家【jiā】国【guó】万端，生机变乱，不可胜说。然而郁结者，欲说【shuō】还休，休又难止”。也许这就是【shì】抒情小赋动人心【xīn】弦之处——“短歌微言不能长”（曹丕【pī】《燕【yàn】歌行》）最好的【de】诠释吧。

　　在刘禹锡的《酬【chóu】乐天扬【yáng】州初逢【féng】席上【shàng】见赠【zèng】》中也有应用“怀旧空【kōng】吟闻笛【dí】赋，到乡翻似烂柯人”

　　总之，《思旧赋【fù】》以含【hán】蓄【xù】的笔法，表述对友人【rén】的【de】深情厚【hòu】意。用简短的笔墨【mò】，隐晦曲折的表达【dá】自己哀【āi】伤激愤之情。尤其是“山阳邻笛”的典故，哀【āi】怨愤懑，情【qíng】辞隽远，已经成为【wéi】后世文学【xué】审美的意【yì】象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