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绛唇·春日风雨有感

　　此词见【jiàn】于《陈【chén】忠裕【yù】全集【jí】》，借惜花【huā】怀人，寄托亡【wáng】国哀痛与【yǔ】复国希望。正如题中所示，此词【cí】是写“春【chūn】日风雨有感”。“春日风雨”，是当时所处的【de】环境、节候【hòu】和气氛，而【ér】“有【yǒu】感”则是寄离词人的感慨和情怀。词之起二句，先扬【yáng】后【hòu】抑。此【cǐ】时词人【rén】举目所【suǒ】见，是“满眼韶华”，一片春光。继而东风乍起，落红遍地。这一顿挫，表现了自然界的变化，从【cóng】而也折射出时代的变【biàn】化。陈【chén】子龙生当【dāng】明清易代之际，对【duì】明王朝怀有深【shēn】厚感情。在他看来，明代江山无限美好【hǎo】，正如满眼韶华。可是清兵南【nán】下【xià】，“扬【yáng】州【zhōu】十日”、“嘉定三【sān】屠”，犹【yóu】如【rú】骤起狂【kuáng】风，将万紫千红摧残殆尽。在这【zhè】里【lǐ】，词人用的是比兴手法。“韶华”（春【chūn】光）和“红”（花【huā】），代表美好事物，代表他所热爱的明代江山和【hé】明代人民；而“东【dōng】风”则是邪【xié】恶【è】势力的象征，也隐喻清兵的南下，“东风【fēng】”一辞作贬义者，古已有之【zhī】，如陆游《钗头【tóu】凤【fèng】》“东风恶，欢情薄”，此【cǐ】处只【zhī】是移用于【yú】词人所憎恶的事物罢【bà】了。下面二句【jù】，以“几番”照应前【qián】面的“惯”字。说明东【dōng】风之摧残百【bǎi】花【huā】非止【zhǐ】一【yī】次，而是经常如此。“烟雾’二字，补足前【qián】句未及写出的“雨”字。春天的风雨连绵无尽，常【cháng】常呈现烟雾迷蒙的状态【tài】。在东风肆虐、烟雨茫茫的【de】天气【qì】中，百卉【huì】凋【diāo】残，一片凄【qī】凉，于是词人不禁发出由衷的慨叹【tàn】：“只有花难护！”前几句造足蓄【xù】势，至【zhì】此词【cí】人的感【gǎn】情迸发而出【chū】，力抵千钧。在生活中【zhōng】，他奔走呼号，出生入死【sǐ】，力求【qiú】挽救明朝的危【wēi】亡，结果毫无效果。因【yīn】此这一句正是反映了【le】词人内心深处的亡【wáng】国之痛。

　　下片宕开一【yī】笔，径【jìng】写对明王朝的系念，但在词的意脉上仍与上片紧密【mì】相连。词【cí】人在白天【tiān】看到【dào】风雨【yǔ】摧残的落花，到了晚上便自然【rán】联想【xiǎng】到惨遭践踏的故国。“梦里相思”一句，为【wéi】艳词中常语，然而此处用以表【biǎo】达【dá】爱【ài】国之情，却非【fēi】常深刻而又【yòu】贴切。“王孙”一辞，通常被理解为【wéi】贵族【zú】子弟，如《楚辞·招隐士》“王孙游兮不归【guī】，春草生兮【xī】萋萋【qī】”，但这里的本意却更接近杜【dù】甫《哀王孙》中【zhōng】所说的【de】“可【kě】怜王孙泣路隅”。在清【qīng】兵南下【xià】之【zhī】际，朱【zhū】明的宗室子弟，或流离道路，或辗转【zhuǎn】沟壑，唯有少数人如【rú】唐王朱聿键、鲁【lǔ】王朱以【yǐ】海等仍在企【qǐ】图【tú】反抗。此【cǐ】处作者【zhě】对【duì】明代王孙【sūn】魂牵梦萦，实际上是将【jiāng】复兴明【míng】代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。可是梦醒【xǐng】之后，依【yī】然风雨如磐，落红【hóng】成阵。面对如此残酷的【de】现实，他不得【dé】不发出“春【chūn】无【wú】主【zhǔ】”的哀叹。结【jié】二【èr】句进一步渲染出这【zhè】种悲哀情绪，哭【kū】出了国家将【jiāng】亡的【de】忧思。句中的“杜鹃”，又名杜【dù】宇，相传【chuán】是【shì】古蜀国的君【jun1】主望【wàng】帝【dì】之魂【hún】所化，它隐于【yú】西山，日夜【yè】悲啼，口吻常【cháng】常出血。后人【rén】常用杜鹃啼血借指失国之痛。这【zhè】里说【shuō】“泪染胭脂雨”系由【yóu】“啼血”转化而来，则杜鹃悲鸣时流出血泪，洒在飘飏落花的【de】风雨中，红雨满天，景象壮丽【lì】而又【yòu】悲惨。词人若非【fēi】怀有深仇惨痛是写不出这【zhè】样的句子【zǐ】的。用“胭【yān】脂”形容雨【yǔ】中落花，前【qián】人有杜甫的《曲江对雨》“林花着雨胭脂湿”；而用【yòng】以兼喻泪水【shuǐ】的【de】有李煜【yù】的《乌夜啼》“胭脂【zhī】泪，留人醉【zuì】，几时重【chóng】”；陈子【zǐ】龙则将这些故实融会贯【guàn】通【tōng】，自铸【zhù】伟词，赋予新【xīn】意，令人读来便觉有更深刻的【de】意蕴和更【gèng】强烈的美感【gǎn】。

　　陈【chén】子龙【lóng】比较重视诗词的寄托，他曾说过他【tā】之作诗【shī】是为了“忧时托志”（《六子诗序》）。此词形式上虽“风【fēng】流婉丽”，但词人借以“忧时托志【zhì】”则与其【qí】诗作是【shì】一样的，阅【yuè】读【dú】时须【xū】透过绮丽的表面，去【qù】体【tǐ】会深永的内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