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月

　　仅从文本看【kàn】，诗写深秋月夜景色【sè】，然不作静态【tài】描写，而借【jiè】神话传说宛言月夜冷艳之【zhī】美。首句以物候变化【huà】说【shuō】明霜【shuāng】冷长天，深秋已至【zhì】。次句言月华澄明，天穹【qióng】高迥。三四句写【xiě】超【chāo】凡神女，争美竞妍。诗以想像为主，意【yì】境【jìng】清幽空【kōng】灵，冷艳【yàn】绝俗。颇可说明义山诗之【zhī】唯美倾向。

　　文学作品【pǐn】，特别是诗歌【gē】，它的特点在于即【jí】景寓情，因象【xiàng】寄兴。诗人【rén】不仅【jǐn】是写生的妙手，而【ér】应该是随【suí】物赋形的【de】画工。最通常的题材，在杰【jié】出的诗人的笔底，往往能够创造出一【yī】种高超优【yōu】美的意境。李商隐【yǐn】的这首【shǒu】《霜【shuāng】月【yuè】》，就【jiù】会【huì】有这样的特点。

　　这首【shǒu】诗【shī】写的是深秋季节，在一座临水【shuǐ】高楼上【shàng】观赏霜月交辉的夜景。它的意思只【zhī】不【bú】过说，月白霜【shuāng】清，给人们带【dài】来了寒凉【liáng】的秋意而已。这样的景【jǐng】色，会使人心【xīn】旷神怡【yí】。然【rán】而这诗所给予读【dú】者美【měi】的享受，却大大超过了【le】人们在类似的实际环【huán】境中【zhōng】所感【gǎn】受到【dào】的【de】那【nà】些。诗的【de】形象明朗单纯，它的内涵是饱满而丰富的。

　　秋【qiū】天，草木摇【yáo】落【luò】而变衰，眼里看到的一切，都是萎约枯黄，黯【àn】然无【wú】色；可是清宵的月影霜痕，却显【xiǎn】得分【fèn】外光明皎洁。“青女【nǚ】素【sù】娥【é】俱耐【nài】冷，月中霜里斗婵娟。”尽管“琼楼玉宇【yǔ】，高处不胜寒【hán】”，可【kě】是冰肌玉骨的绝代【dài】佳【jiā】人，愈是在宵【xiāo】寒露冷之【zhī】中，愈是见出【chū】雾鬓风【fēng】鬟之美。她们的绰约仙姿【zī】之所【suǒ】以不同于庸脂俗粉，正因【yīn】为她们具有【yǒu】耐寒的【de】特性，所以才经【jīng】得起寒冷的【de】考验。

　　写霜月，不从霜月本身着【zhe】笔【bǐ】，而写月中霜里的素【sù】娥和青衣；青女、素娥在【zài】诗【shī】里是作为霜和月【yuè】的象征的。这【zhè】样【yàng】，诗人所描绘的就【jiù】不【bú】仅【jǐn】仅是秋【qiū】夜的自然景【jǐng】象【xiàng】，而是勾摄【shè】了清秋的魂魄，霜月的精神。这【zhè】精神是诗【shī】人从霜月交辉的【de】夜景【jǐng】里发掘出来的自然之美，同【tóng】时也反映了诗人在混浊的现实环境里追求美好、向【xiàng】往光明【míng】的深切愿望；是他【tā】性格【gé】中高标绝俗、耿介不随的一面的自然流【liú】露。当然不能肯定【dìng】这耐寒的素娥、青女，就是诗【shī】人隐以自喻；或者说，它另【lìng】有所实指。诗【shī】中【zhōng】寓【yù】情寄兴，是不会如【rú】此狭隘的。王夫之说【shuō】得好【hǎo】：“兴在有【yǒu】意无【wú】意【yì】之间。”（《姜斋诗话》）倘若刻舟求【qiú】剑，理【lǐ】解【jiě】得过于窒实，反而【ér】会缩小【xiǎo】它的意义，降低它的美【měi】学价值。

　　范元实云：“义山诗，世人【rén】但称其巧【qiǎo】丽，至与温【wēn】庭【tíng】筠【jun1】齐名。盖俗学只见【jiàn】其皮肤，其高【gāo】情【qíng】远意，皆【jiē】不识也。”他引了《筹笔驿》、《马嵬》等篇来说明。（见【jiàn】魏庆【qìng】之【zhī】《诗人玉屑》卷十【shí】五引《诗眼》）其实，不仅【jǐn】咏史诗以及叙志【zhì】述怀【huái】之【zhī】作【zuò】是如此，在更【gèng】多的【de】即【jí】景寄兴的小诗【shī】里【lǐ】，同样【yàng】可以见出李商隐的“高情远意”。叶燮是看到了这点的【de】，所以他特【tè】别指出李商隐的七【qī】言绝句，“寄托深而措辞婉”（《原诗》外编【biān】下）。于此诗，也【yě】可见其【qí】一斑。

　　这首诗在艺术手法上有一点值得注意：诗人的【de】笔触完全在空际【jì】点染【rǎn】盘旋【xuán】，诗境【jìng】如海市蜃楼，弹指即【jí】逝；诗的形【xíng】象是幻想和【hé】现实【shí】交织在【zài】一起而构成的完美【měi】的整【zhěng】体。秋深了，树【shù】枝【zhī】上已听不【bú】到聒耳的蝉鸣，辽阔的长空里，时时传【chuán】来【lái】雁阵惊【jīng】寒之声。在月白霜【shuāng】清【qīng】的宵夜，高楼独倚，水光接天，望去一【yī】片澄澈空【kōng】明。“初闻征雁已无蝉”二句，是实写环境背景。这环境是美【měi】妙想象【xiàng】的摇篮，它会唤起【qǐ】人们脱俗离【lí】尘的意念。正是在【zài】这个摇篮里，诗人的灵府飞进月地【dì】云阶【jiē】的神话世【shì】界【jiè】中去了。后【hòu】两句想【xiǎng】象中的意境，是从【cóng】前两句生发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