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鼎现·春月

　　《宝【bǎo】鼎现》，又名《三【sān】段子》等。分【fèn】三段【duàn】，一百五十七字或一百五十【shí】八字，仄韵格。它属于三【sān】叠的长调。这首词就分【fèn】三【sān】段分别写北【běi】宋、南宋及【jí】作【zuò】词当时的元宵节【jiē】场【chǎng】景。因此形成强烈的对比【bǐ】，以现【xiàn】作者悼念恨怅之情。

　　此词上阕【què】写丁【dīng】酉元夕灯市的热闹场景，暗示怀旧【jiù】主旨。中【zhōng】阕开【kāi】头【tóu】直抒怀【huái】恋【liàn】前朝之意【yì】。下阕写前朝遗民，暗地垂泪，缅怀往事，徒有天【tiān】上人【rén】间之【zhī】感，更【gèng】使人无限伤悲。词意凄婉，韵味深长【zhǎng】。在【zài】词中作者用大量篇幅回忆宋代元【yuán】宵节【jiē】繁华、热闹的景【jǐng】象，抒发【fā】了自己的亡国之痛和【hé】“故国不堪回首月【yuè】明中”的感慨。

　　一阕写北宋年间东京汴梁元宵灯节【jiē】的盛况。着重写仕女【nǚ】的游乐，来衬托昔日的繁荣【róng】景象【xiàng】。旧时女子难【nán】得【dé】抛头露【lù】面，写她【tā】们的游乐也最能【néng】反映其时繁华喧闹的游众之【zhī】乐。“红妆春【chūn】骑，踏月影、竿【gān】旗穿市”三句写贵【guì】妇【fù】盛妆出游，到处是香【xiāng】车宝马；官员【yuán】或军人也出来巡行，街上旌旗遍布【bù】。这里略用诗句“南【nán】陌青丝骑【qí】，东邻红粉妆”（沈【shěn】佺期《游夜》）及“牙旗穿夜市”（苏轼【shì】《上【shàng】元【yuán】夜》）的字面，化用自然，贴切【qiē】无痕【hén】。

　　接着便写市街楼台上的文艺【yì】表【biǎo】演【yǎn】，是“望【wàng】不尽楼台歌舞【wǔ】”，台【tái】下则观【guān】众云集【jí】，美人【rén】过处，尘土也香气盈盈（“习习【xí】香尘莲步底”）。钟情怀春的青年【nián】男女在此良【liáng】宵美景之中，恋爱时有发生。钟【zhōng】陵西山【shān】游帷观，每至中秋【qiū】，游众甚多。大和末年，有【yǒu】一叫彩鸾的绝代【dài】女子和一前观中的书【shū】生相恋，结【jié】为夫妇。“箫声断，约彩鸾归去”即【jí】用此事来摹写男女恋爱情【qíng】事。古【gǔ】代京城有执【zhí】金吾【wú】（执金吾）禁夜制度，“唯正月十五【wǔ】日夜，敕许【xǔ】金吾弛【chí】禁，前后各一日。”“未怕金吾呵醉【zuì】”写出【chū】元夕夜禁令不张，自由欢乐的氛围【wéi】。紧接【jiē】着“甚【shèn】辇路喧阗且止，听得念【niàn】奴【nú】歌起”一【yī】句，写在【zài】皇家车【chē】骑行经的【de】道【dào】路（“辇路”）人【rén】声嘈杂，突然又鸦雀无声，原来【lái】是【shì】著名歌【gē】手开始演唱【chàng】了。“念奴”本是唐【táng】天宝中名倡，此【cǐ】借用以说明唱技之精【jīng】。

　　以上写北宋【sòng】元夕，真【zhēn】给人【rén】以富【fù】贵【guì】奢华的感【gǎn】觉。之后“父老犹【yóu】记宣和事”一句启下，转入【rù】南宋时代。

　　“抱铜仙【xiān】、清【qīng】泪如【rú】水”用了一个【gè】典故，魏明帝时诏宫官牵牛西取汉武帝【dì】时所造的铜人，铜人竟潸然【rán】泪下，用【yòng】这典故【gù】寄寓作者亡国之痛。南宋时【shí】，元夕的情景【jǐng】不能【néng】与先前盛时【shí】相比，但也有百来年的【de】“承平”，因【yīn】此【cǐ】南宋都城杭【háng】州元夜【yè】的情景，仍颇为值得怀念。沙河塘在杭【háng】州【zhōu】南五里，繁盛之【zhī】时，笙歌不绝。故词中谓之“多丽【lì】”。然后词【cí】人【rén】写到月下西【xī】湖水【shuǐ】的幽深和碧绿【lǜ】。

　　方圆十里的【de】金【jīn】波形成一道奇丽景色【sè】，在【zài】湖船长堤上，士女如【rú】云，则构【gòu】成另一种繁华景观。灯【dēng】红酒绿之中，那些“神仙才子”，有没有人象南朝【cháo】徐德【dé】言【yán】那样预料【liào】到将有国破【pò】家亡【wáng】之【zhī】祸，而预先【xiān】将菱花【huā】镜打破，与妻子各执一半，以作他日【rì】团圆的凭证。“肯把菱花【huā】扑【pū】碎”一句，寓有词人刻骨铭【míng】心的亡国之【zhī】痛，故在三阕一开始就是“肠断竹马儿童，空见说、三千乐【lè】指”，总收前【qián】面两段，发往事【shì】如烟，江山不再的感慨【kǎi】。三天乐【lè】指宋时旧例，教坊乐队由三百人【rén】组【zǔ】成，一人十指，故称“三千乐指”。入元以后，前朝遗老固然知道前朝【cháo】故事，而骑竹马的儿【ér】童，则【zé】只能从老人口中【zhōng】略知一二【èr】，可惜已【yǐ】无【wú】缘得见了。季节轮回依旧，人们依旧盼着春【chūn】天【tiān】，盼着【zhe】元夕【xī】，但蒙古【gǔ】统治下，使元夕，不免【miǎn】萧【xiāo】条。

　　“等多【duō】时【shí】、春不【bú】归来，到【dào】春时欲睡”，于【yú】轻描淡写中写尽无限的【de】哀愁。元宵是灯节，“红妆春骑”、“辇路喧【xuān】阗”的热闹场面已成为【wéi】遥远的【de】过去已今非【fēi】昔比。

　　汉人与南人，只能对着室内孤灯，追忆【yì】旧事，泪湿【shī】襟巾。“灯前拥髻”诸句“顾视烛影，以手【shǒu】拥髻（愁苦状）凄然【rán】泣下，不胜其悲”（《飞燕【yàn】外传》）语意。专写妇女【nǚ】的情【qíng】态，与一【yī】阕形【xíng】成鲜明对照。年青的【de】人们因为生不逢辰，无缘【yuán】窥见往【wǎng】日元夕盛【shèng】况【kuàng】而“肠断”；而老人们【men】呢【ne】，“便当日亲见《霓裳》”，又该如何？还不是春梦易【yì】醒，恨恨空【kōng】余而已，“天上人间梦里”用李后主《浪淘沙【shā】》“流【liú】水落花春去也【yě】，天【tiān】上人【rén】间”语，辞气悲凉亡国之痛。跃【yuè】然纸【zhǐ】上，读之令人抚膺【yīng】大恸。

　　这首词颇【pō】具艺【yì】术特色，三【sān】叠的【de】结【jié】构布局分别写出三个时代的元宵节场景。内在逻辑【jí】性强【qiáng】，结构错落有【yǒu】致【zhì】，自然贴切，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词人将回忆【yì】痛苦【kǔ】感慨种种情感糅合起来，所以极【jí】其【qí】亲切地【dì】表达了昔【xī】日遗【yí】民的心情，因此杨慎说这首【shǒu】词“词意凄【qī】婉，与《麦秀》何殊【shū】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