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起简介

　　在我国文学史上，不管出【chū】于【yú】何【hé】种目的，人们总是喜欢把那些【xiē】相【xiàng】关的事【shì】物放在一块儿来说，却往往并不使人满意；事【shì】实【shí】上，就是个中人士自己【jǐ】有时【shí】也未必【bì】都【dōu】觉得【dé】满【mǎn】意——这可真是【shì】忒【tuī】有意思了。

　　盛、中唐之【zhī】交【jiāo】的著名【míng】诗人【rén】钱【qián】起，由【yóu】于他诗作所具有的成就，人【rén】们便有了“前有沈、宋，后有【yǒu】钱、郎【láng】”这【zhè】样【yàng】的口诀【jué】。①但钱一听就很不高兴了，居【jū】然嗤之以【yǐ】鼻道：“郎士元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呢？！”②也有人把钱跟【gēn】刘长卿并列，而【ér】此后的评论者却又【yòu】觉得钱【qián】的水平【píng】远远逊色于刘。③

　　但【dàn】不【bú】论怎么说，钱起的诗作水平固然是很【hěn】不简单的。尽管他曾在驸【fù】马郭暧的席上不得不服【fú】了李端，④但他也曾在江淮诗人【rén】满座的【de】情况【kuàng】下，因诗【shī】笔【bǐ】擅【shàn】场，便一举摘得该次诗会【huì】的【de】桂【guì】冠【guàn】。

　　吴【wú】兴人钱起小时候就极其【qí】聪明，还在乡里时他已很受人赞赏。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次随人到京口（今江苏【sū】镇江），并住【zhù】进了旅馆里；正感无【wú】聊的他便趁着皎洁的月光【guāng】外出【chū】散步【bù】。忽【hū】然【rán】间，户外那悠远的吟诗声缓缓地传了【le】过来【lái】，平时也喜欢【huān】吟诗的钱起不觉就仔细聆听起【qǐ】来。不知怎的，那人却一再地吟【yín】诵着【zhe】这么相【xiàng】同语汇的【de】两句——

　　曲终人不见，江上数峰青……曲终人不见，江上数峰青……

　　于是，钱起遂起来开门并缓【huǎn】缓地【dì】踱了出去，看看究竟是【shì】谁在吟诗。但大门一打开，却居然没有发【fā】现人【rén】！钱心中深觉【jiào】奇怪，凭着他【tā】那【nà】极强【qiáng】的【de】记忆力，一【yī】下子【zǐ】就把【bǎ】这诗句【jù】给【gěi】记【jì】住了，只是他心中并没有【yǒu】太拿它当回事儿而已。

　　玄宗天宝十【shí】载（751年），钱起参加“粉闱”考试，那试题就是《湘灵鼓【gǔ】瑟【sè】》，要【yào】求写作一首五【wǔ】言排律诗。他【tā】知道这题目【mù】出自【zì】屈【qū】原《楚辞·远游》里的句【jù】子【zǐ】“使湘灵鼓瑟兮，令海【hǎi】若舞冯夷”。由于【yú】对《楚辞》的格外熟【shú】悉【xī】，因【yīn】此【cǐ】他【tā】自然很高兴；但在真正构思写作时，却久久未【wèi】能完【wán】稿。正在迟疑间，钱起忽然【rán】想起那天【tiān】晚间户外吟诗声的韵脚不也属于“九青【qīng】”部吗【ma】？而且，如【rú】果把那联诗用在自己这诗结尾【wěi】的话，不也是天衣无缝吗？想到这里，他很【hěn】快地便写成全篇，并【bìng】提【tí】前交卷【juàn】了。

　　时【shí】任主考官【guān】的李暐，⑤就把他眼前这份试卷拿了过【guò】来，并一再【zài】端详【xiáng】着：

　　善鼓云和瑟，常闻帝子灵。
　　冯夷空自舞，楚客不堪听。
　　苦调凄金石，清音入杳冥。
　　苍梧来怨慕，白芷动芳馨。
　　流水传湘浦，悲风过洞庭。
　　曲终人不见，江上数峰青！⑥

　　李考官一再【zài】摇【yáo】头晃脑地轻声吟诵着，他完全【quán】被诗中这优美的意境征【zhēng】服了；就是后【hòu】来在试【shì】房里休憩时，他还【hái】一再【zài】叹赏着，并对之拍案叫绝【jué】道：“像这样高【gāo】妙空灵的【de】结句，只有神物相助才能【néng】写【xiě】得出来啊【ā】！”于是，李便把钱置于高第；没过多【duō】久，钱就被授予校书郎一职。而此后，他的诗作还【hái】得【dé】到了大【dà】诗人王维【wéi】的大力赞扬，说钱诗【shī】颇有“高格”。至【zhì】于后【hòu】来著名诗人如苏东【dōng】坡、秦少游等【děng】人所用“湘灵鼓瑟【sè】”这一【yī】意象时【shí】，就几乎【hū】没【méi】有不【bú】以钱【qián】起这诗为【wéi】蓝【lán】本【běn】的，却居然忘了它更【gèng】早的出处《楚辞》！因【yīn】为后来人们【men】的那些语句【jù】的意【yì】蕴，都跟“曲终人不见【jiàn】，江上数峰青【qīng】”这一【yī】空【kōng】灵的【de】意蕴大有【yǒu】关系，而非《楚辞·远游》里【lǐ】的意象。而这【zhè】，不能不说也是一种颇为奇特的文化传承现象了吧？

　　按：① 此口诀见高仲武《中兴间气集》评价钱【qián】起【qǐ】之诗时转述“士林【lín】语”；而范摅《云溪友【yǒu】议》则【zé】载以【yǐ】为“前有沈【shěn】、宋、王、杜，后【hòu】有钱、郎【láng】、刘、李”云【yún】云【yún】。② 此据《云溪友【yǒu】议》卷上。③ 胡应麟《诗薮·近体中·七言》称“钱【qián】才【cái】远不【bú】及刘”。④ 具见本书《面试华章倚马成》。⑤ 此【cǐ】据《旧【jiù】唐书【shū】》及《郡【jun4】斋读书【shū】志》之说；而《唐诗纪事》作“崔【cuī】湋”，至【zhì】于《登科记考》卷九以《永乐大典》引《苏州府志》，又【yòu】以为当作“李麟”。⑥ 听，可平可仄，此为平声；调，名词【cí】，仄声。馨，现今无后鼻音；而古【gǔ】则【zé】有之，属“九【jiǔ】青”韵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