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流花谢两无情，送尽东风过楚城。

　　此诗【shī】载【zǎi】于《全唐诗》卷六百七十【shí】九。诗【shī】一起笔，就渲染出一片暮春景【jǐng】色【sè】：春水远【yuǎn】流，春花凋【diāo】谢。流【liú】水落花春去也——诗【shī】人深深感叹春光易逝，岁月无情。诗第二句“送尽东风过楚城”更加感伤。诗人【rén】把春光（“东风”）拟人化了【le】，依依为她【tā】送别。这里【lǐ】，不是春风【fēng】他送【sòng】我回故乡，而是【shì】他在异乡送春归。这一“送【sòng】”字表达了诗人凄楚的情怀【huái】。诗人面【miàn】对着落红【hóng】满地【dì】、柳絮漫天的【de】残【cán】春景【jǐng】物，不可【kě】能【néng】不更加【jiā】思念故乡。由送【sòng】春而牵动的思乡之【zhī】情，笼罩全【quán】篇。

　　以下【xià】句句【jù】写【xiě】的是思乡衷曲【qǔ】。“蝴蝶梦【mèng】中家万里，子规枝上月三更。”这一联【lián】进入【rù】正题，写【xiě】“春夕”，写【xiě】得极为【wéi】精粹，是【shì】传诵的名句。诗人运用了新【xīn】奇的造语，对仗工整，韵律和谐，创造出一种曲折幽深的【de】情境。上句巧写梦境。由于游【yóu】子日【rì】有所【suǒ】思【sī】，夜【yè】间便结【jié】想【xiǎng】成梦，梦见自己回到【dào】了万【wàn】里之外的家【jiā】园。然而，这只不过象庄周【zhōu】梦见【jiàn】自己变成蝴蝶，翩翩飞舞于花间，虽然有【yǒu】趣，毕竟【jìng】虚幻而短暂，醒来【lái】之后，蝴蝶还是【shì】蝴蝶，庄【zhuāng】周还是庄周。游子从“蝴【hú】蝶【dié】梦”中获得片刻的回【huí】乡【xiāng】之乐，但【dàn】梦醒以【yǐ】后【hòu】，发现自己依旧孤眠异乡，家园依【yī】旧【jiù】远【yuǎn】隔万里，岂【qǐ】不更【gèng】加空虚、失【shī】望，更加触【chù】动思乡之情。何况此时又正当“子规枝上月三更”——夜深人静，月【yuè】光如【rú】水；子规鸟（即杜鹃【juān】）在月【yuè】下哀【āi】哀【āi】啼唤：“子【zǐ】归！子归！……”听着【zhe】子规【guī】啼，想着蝴蝶梦，游子的【de】心【xīn】，该是何等的【de】痛苦哀伤，真如【rú】李【lǐ】白诗句中所【suǒ】谓道“一叫一回肠一断！”这里，十四个字写出了三【sān】层意思：由思乡而入梦，一层；梦醒而【ér】更思乡，二层；子规啼唤，愁上【shàng】加愁，三层。这三层，一层比一层深，而且互相烘托、映衬【chèn】，如蝴蝶梦与家万里，一虚一实；蝴蝶梦与子规啼，一乐【lè】一悲；子【zǐ】规啼与三更月，一声【shēng】一色，构成一片清冷【lěng】、凄凉、愁惨的气【qì】氛，令人触目伤【shāng】怀。

　　上一【yī】联【lián】以景传情【qíng】，下一联则直接诉说思乡之苦【kǔ】。“故园【yuán】书动经【jīng】年绝，华发春唯满镜生【shēng】。”诗人长期不能回家，连家信也动不【bú】动长年断绝【jué】，音讯【xùn】杳然，他【tā】不【bú】可能不望眼欲穿，忧心如【rú】焚。这句【jù】中的一个“动”字，把诗【shī】人那种由期待而沮【jǔ】丧、而嗟怨的复杂的心【xīn】理，逼真地传【chuán】达出来了【le】。“书动经年绝【jué】”暗示当时社会动乱不安。诗人愁家【jiā】忧国到“华发【fā】春唯满镜生”的程度。春天万物萌生，欣欣【xīn】向【xiàng】荣【róng】，而【ér】诗人却唯独生出了白发满头。一个“唯”字【zì】，更【gèng】加突出【chū】了【le】他的内【nèi】心愁苦之【zhī】深。如此深愁，难以解脱【tuō】。

　　诗的最【zuì】后两句更耐人寻味【wèi】。“自是不归归【guī】便得，五【wǔ】湖烟景有谁争？”这两【liǎng】句【jù】是倒装。从暗用五湖典故看【kàn】，这里【lǐ】的“归【guī】”字，还含有归【guī】隐【yǐn】田园之意。诗【shī】人仆【pú】仆风尘，仕途坎坷，“自是【shì】不归归便【biàn】得”一语，是无可【kě】奈何的伤心话，深刻地反映出诗人在政治上走投无【wú】路、欲干不能【néng】而又欲罢【bà】难休的苦闷、彷徨的心理。

　　这首诗情切境深，风格沉郁。诗【shī】的【de】前四句【jù】通过对暮春之夕【xī】特定情景【jǐng】的描绘，缘情【qíng】写景，因【yīn】景抒情，景物之间互相映衬、烘托，构成【chéng】一片凄凉愁惨的【de】气氛。诗中【zhōng】没有直【zhí】接点出思【sī】乡，而一【yī】片【piàn】思乡之情【qíng】荡漾纸上。后四句【jù】直抒心曲，感情真切【qiē】，凄婉动人。尾【wěi】联自【zì】慰自嘲，墨中【zhōng】藏意，饶【ráo】有情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