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起动征铎，客行悲故乡。

　　这首诗【shī】之所【suǒ】以为人们所【suǒ】传【chuán】诵，是因为它通过【guò】鲜明的艺术形【xíng】象，真切地【dì】反映了【le】封建社【shè】会里一般旅人的某些共同感受。

　　首【shǒu】句表现“早行”的典型【xíng】情景【jǐng】，概括【kuò】性很强。清晨起【qǐ】床，旅店里外已经响起【qǐ】了车马的铃铎【duó】声，旅客们套马【mǎ】、驾车之类的许多活动【dòng】已暗【àn】含其中。第二【èr】句固然是作者【zhě】讲自己，但也【yě】适用于一般旅客。“在家千日好，出【chū】外一【yī】时【shí】难。”在【zài】封建社会里，一般人由【yóu】于交通困难、人情【qíng】淡薄等许多【duō】原因，往【wǎng】往安土重迁，怯于【yú】远【yuǎn】行。“客行悲故乡”这句诗，很能够引【yǐn】起读者情感上的共【gòng】鸣。

　　三、四【sì】两句，历来脍炙人口。宋代梅尧臣【chén】曾经对欧【ōu】阳修说：最【zuì】好的诗，应该“状【zhuàng】难写之【zhī】景如【rú】在目前【qián】，含不尽之意见于【yú】言外【wài】”。欧阳修【xiū】请他举例说明，他便举【jǔ】出【chū】这两句和贾岛的“怪禽啼旷【kuàng】野，落日恐行人【rén】”，并反【fǎn】问道：“道【dào】路【lù】辛苦【kǔ】，羁【jī】旅愁思，岂【qǐ】不见【jiàn】于言外【wài】乎？”（《六一【yī】诗【shī】话》）明代李东阳【yáng】进【jìn】一步分析说：“二【èr】句中不用一二【èr】闲字，止提掇出紧关物色字样，而音韵铿【kēng】锵，意象具足，始为【wéi】难得。”“音韵铿锵【qiāng】”，“意象具【jù】足”，是一切好诗【shī】的必备条件。李东阳把这两点作为【wéi】“不【bú】用一二闲字，止提【tí】掇紧关物色字样”的【de】从属条件提出，很可以说明这两句诗的艺术特色。所谓“闲字”，指的是名词【cí】以外的【de】各种词；所谓“提掇紧关物色字【zì】样”，指的是代【dài】表【biǎo】典型景物的名词的选择和组合。这两句【jù】诗可【kě】分解【jiě】为代表十种景物的十个【gè】名词：鸡、声、茅、店、月、人、迹【jì】、板、桥、霜。虽然在诗句里，“鸡声【shēng】”、“茅店”、“人迹”、“板桥”都结合为“定语加中心词”的“偏正词【cí】组【zǔ】”，但由于作定语的都是名词，所【suǒ】以【yǐ】仍然保留了名词【cí】的【de】具体感。例【lì】如“鸡声”一词，“鸡”和“声【shēng】”结合在【zài】一起，完【wán】全【quán】可以唤起引颈长鸣的视【shì】觉形象。“茅【máo】店”、“人迹【jì】”、“板桥”，也与此相类似。

　　古时旅客为了安【ān】全，一般都是“未晚先【xiān】投宿【xiǔ】，鸡鸣早【zǎo】看天”。诗【shī】人既【jì】然写的是早【zǎo】行，那么鸡声和月是必然要体【tǐ】现的【de】。而【ér】茅店又是山区有特征性的景物【wù】。“鸡声茅店月”，把旅人住在茅【máo】店【diàn】里【lǐ】，听见鸡声就【jiù】爬起来看天色【sè】，看【kàn】见【jiàn】天上【shàng】有月，就收拾行装【zhuāng】，起身赶路的特征【zhēng】都有声有色地表现【xiàn】了【le】出来。

　　同样，对于早行【háng】者来说【shuō】，板桥、霜和霜上的人【rén】迹也都是有【yǒu】特征【zhēng】性的景物。作【zuò】者于雄鸡【jī】报晓、残月未落之时上路，也算得【dé】上“早行”了；然【rán】而已【yǐ】经是“人迹【jì】板桥霜”，这真是“莫道君【jun1】行早，更有早行人【rén】”啊！这两句【jù】纯【chún】用名【míng】词【cí】组成的【de】诗句，写早行情景宛【wǎn】然在目【mù】，确【què】实【shí】称【chēng】得上“意象具足”的佳句。

　　“槲【hú】叶落山路，枳花明【míng】驿【yì】墙”两句，写的是刚上路的景色。商【shāng】县、洛【luò】南一带，枳树、槲树很多。槲树的叶片很大，冬【dōng】天虽干枯，却存留【liú】枝上【shàng】；直到【dào】第二年早春树枝【zhī】将发嫩芽的时【shí】候，才纷纷脱落【luò】。而这时候，枳树的白花已在【zài】开放。因为天还没有大【dà】亮，驿【yì】墙旁边【biān】的【de】白色枳花，就比【bǐ】较显眼，所以用了个“明”字。可以【yǐ】看出，诗人始【shǐ】终没有忘记“早【zǎo】行”二字。

　　旅途早行的【de】景色，使诗人想起了昨夜在梦中出现的故【gù】乡景色【sè】：“凫雁满回【huí】塘。”春天【tiān】来了，故乡杜陵，回塘水暖，凫雁自得其乐【lè】；而自己，却离家日远，在茅【máo】店里歇脚，在【zài】山路上奔波。“杜陵梦”，补出了夜间在茅【máo】店里思家的【de】心情【qíng】，与【yǔ】“客【kè】行悲故乡【xiāng】”首【shǒu】尾照应；而梦中【zhōng】的故乡【xiāng】景色与旅途上【shàng】的景色又形成鲜【xiān】明【míng】的对照。眼【yǎn】里看的【de】是“槲叶落山【shān】路【lù】”，心里想的是【shì】“凫雁满【mǎn】回塘”。“早行”之景与情，都得【dé】到【dào】了完美的表现。